過了這一天

陽台上的那灘雪，在不知不覺間，原來已溶了一半。因為 Phil 不願開我們那輛擬似意外車子，感覺上我已好一會兒沒有出門了。

脫離工廠妹生活三星期，我開始發現，臉上那些豆豆，又死灰復燃，每天多一點，有時多兩點，原來早睡早起，的確能讓人神采飛揚。體力上的付出大減，因此也沒睡得那麼死，很多時候，就如從前，或像這夜，切夜不眠。也不一定為半斤四兩，像昨夜，完成一稿後又打不動第二稿，於是一口氣的看了一整夜網上新聞，像上了什麼癮，不能自拔。

過了今天便是二零一一年，快又大一歲，有點不能想像。從著陸德意志算起，快兩年零九個月了。起初兩年都像不斷在進步，從沒家到有家可歸，從百無到現在算是該有的都有，從痴痴傻傻變回像個人的模樣，從游民變翻字器變工廠妹再變回翻字器，無論滿意不滿意，總算是一種安穩。我總跟他說，要是他沒這惡病，或許我會樂於翻字過世，不問有路沒路，也不求社交不社交。

我總獨自這樣思量，路，在這個國度，在這新的一年，究竟將何往？前陣子那位能幹的中國太太，熱心的給我介紹了育嬰院的工作，事先替我跟校長說了不少好話，之後請我一塊到育嬰院的開放日去，那天晚上，她花在我身上游說我向校長自薦的時間，大概比花在她小女兒身上的多。其實我本來滿心希望，近家的半天工作，主責跟孩子說英語，多好。沒想到正正是那些一到三歲的小人兒，讓我打響了退堂鼓。於是，很多人都說我可以一試的幼兒工作這扇門，就此關上了。其實說不上失望，只是有點浪費了人家的好意。但我覺得責任太大，大得讓我卻步，所以還是別免強好了。

新的一年，想了好一陣子，或許我該試試這個或那個，但我累，或該說有點兒氣餒。遠道而來的老友說你該把握這幾年，試試這個或那個，要不便為時已晚了。那種港式拼勁與往上精神，還有長江後浪推前浪的危機感，老實，我很缺。我面前的，其實已夠我疲於奔命。生命怎麼會把我帶到如斯境地，有時我會想。二零一一年，你能否先讓我喘喘氣？

小時候的冬

今年的白色聖誕，在平安夜前一夜開始，不停的，廿四日早上起來，頭痛得想吐，屋外一遍白，家中三個天窗都因積雪打不開了，陽台上積著二十多厘米的雪，他說你看，好美啊﹗我默默無語，只想把自己的頭，一刀砍下來。吞下了平日服的頭痛藥沒效，他自作主張的跑下樓去找樂太太，良久後帶回來的，是子彈般大的藥丸，樂太說那是世上最好的頭痛藥，還祝我們聖誕快樂啊，他說。


昨天到黃太太餐館吃過飯後，半推半就，跟他到鎮內散了個步，看到河邊的肥鴨子，想起在格根流河邊跟小孜孜一起喂鴨子的片刻，多暖。


廿多年難得一遇的大雪，才下了兩天，已有三十厘米。第一天晚上從電視新聞聽到，德意志北部的公路路面結了兩厘米的冰，最長的車龍有一百公里，我心想，好誇張啊，兩厘米厚的冰，怎麼可能？沒想到兩天後，屋前僻靜的小街，就出現兩厘米厚的冰路。

Phil 說，他小時候的冬天，正正就是這樣。

別人的故事

二零一零年的最後第五天，本來該回到鍵盤上了，本來沒心情招呼任何人，但在家沈了數天，想換換心情，於是中午中餐館的黃太太來電，喊了聲「過來吃飯啦﹗」，一去，便一個下午。晚上 Phil 的小姪兒來電，一聲「我們能過來坐坐嗎？」，一來，便一個晚上。

在黃太太的餐館裡坐了好一會，吃得沒多少，因為實在沒心情。我說一個聖誕都是這樣，家裡有餐沒餐的，沒心情做飯，沒心情吃，還好能安安靜靜的坐下來，看了一兩本書。聽了我們車子的事，黃先生不以為然的說了兩句什麼，我也不好意思多說。就黃太太，遠遠的站在水吧裡，安慰道︰「算啦，錢財身外物，真的，別再說他不是了。」我聽了，覺得有苦自己知，那豈止錢的問題？吃完了幫忙收拾碟子杯子，走到水吧那邊，黃太太又小聲的同情一句︰「那麼多錢，你不知要翻多少稿子熬多少個夜才儲到啊，我也窮過，其實我很明白﹗」說著說著，才知道他們去年被德國無良商人騙了，廿多萬的貨送去了給人家，賬卻遲遲未付，最後人家一聲破產，一切化為烏有。我聽了目瞪口呆，不知怎麼回應，她就繼續輕聲的說︰「但我一聲也沒哼，他其實知道的，我就沒再說了。所以啊，你也別說他太多了，免他的病情又起伏。」

晚上小姪兒跟 Phil 爸一起過來，小姪兒其實已不小了，十六歲的他，已比 Phil 高出一個頭，在我，更巨如大山。跟歐洲的 teenager 有什麼可談呢？製造話題其實非我強項，小姪兒又主打德語間中夾雜半咸淡英語，常聽得我一頭霧水，前一兩年還可以問問學校裡上什麼課，少年十六，問他學校裡的課，會不會讓他覺得這個香港阿姨太沒趣？孩子一向喜歡我，喜歡到一個程度，曾說過日後要找個像我一樣黑頭髮的女子作女朋友 (那當然是童言)，我如此自毀形象，實在太可惜。於是決定投其所好，問女友吧﹗哪有歐洲 teenager 不談戀愛？

一問，嘩，不得了。孩子兩天以來沒跟朝夕相對的外祖父母提及的故事，竟在我們的小廚房裡道出。他正在交往的兩個要好女孩，他說絕對不會帶回家去，因為後母會當面問女孩是否跟他拍拖，又不讓女孩跟他在自己的房間獨處，會讓他出醜。而後母自己的女兒，也因為母親的嚴厲管教，兩星期前決定搬回父親的家裡去。這位後母，我曾經從 Phil 老媽口中聽過她很多的不是，但親身見過三、四次後，也從小姪兒口中聽過很多，印象不差，待小姪兒如己出，管教嚴，但仍能看出她疼孩子。想起自己的母親也曾為人後母，卻有天壤之別，我當下其實好想跟小姪兒說，其實你的後母，真的不壞。

Merry Christmas :)

看著 Phil 在我旁一級地震般一粒一粒的打著電郵給醫院認識的朋友，我明明在趕死線，卻也想，快快寫一寫吧。

自取車後真的忙透了，兩條死線落在同一天，他問我怎麼不跟人家說說，但我說嘛，人家肯讓我趕，我多謝也來不及，還投什麼訴？取車前兩天，他說想寄點聖誕卡給朋友，於是我說，自己動手做吧﹗結果一起努力塗呀塗剪呀剪兩小時後，我又說做得太醜了，見不了人，罷了罷了‥‥到今天，找過律師、驗車署和公證行後回到家裡，他還說，我們要寄聖誕卡啊﹗我真的沒時間，你要寫就自己搞吧。於是他的大笨象手指終於一粒一粒的在鍵盤上爬，寫了好幾封。

今年聖誕，感覺一點也不聖誕。但還是要感恩的，起碼，從工廠妹轉回半斤四兩如此順利，他，經四千五的教訓後，好像改變了一丁點 (當然言之尚早)，這都是好事。

這年聖誕，祝大家平平安安﹗

四千五的教訓

車子終於到手了，唉...晚上七時不到便回到家裡，身心疲累，不斷自責，怎麼當初自己會容許他買這鬼東西呢？有什麼教訓不好受，竟要他(拿我的儲蓄)去受這個教訓呢？獨坐在黑沈沈的客廳一角，我不斷自責，不斷自問，現在該怎麼辦？

既來之則安之，我其實懂。所以星期天提著四千五歐真金白銀，懷著聽天由命的心情，一早七時十分趕到鄰鎮的火車站，開始我們南下三百公里的火車旅程。他一直在安撫我 (及他自己)，沒事的，賣家聽起來很可靠，我有預感車子會很好。我不想聽，請你半句也別提，我說。於是一路上，看雪看書看人看樹，直到火車開進慕尼黑火車站。

一路上 (竟) 遇到他父母的鄰居，還有以前的病友，還有一群又一群，跟我們一樣拿著週末特惠火車票的家庭與好友。看著聽著人家在車上乾杯起舞談笑風生，換了幾趟車，車廂裡幾乎都是滿載著別人的笑聲，我有點時空錯亂，以為自己身在人情熱暖的西班牙。

下午二時十分，終於到達了慕尼黑的新比山站，離遠看到賣家，正在審視著車頭的什麼，我跟 Phil 說這有點可疑啊。他也看了一眼，不置可否。

車子在 eBay 的競投中以「立即買」買下，買賣雙方都不能反悔，私人交易，買下了也不能退貨，這是 eBay 的遊戲規則。若車子的引擎有重大的損壞而賣家又隻字不提，車會說，我們可以告他。

四千五歐，真金白銀的奉上給人家，買回來的是怎麼樣的車子呢？看上去不漂亮，坐下去不舒服，是最初的感覺，看到車子的第一眼，我心想，車子根本不值這個價。花了四十五分鐘，連半杯咖啡也沒有，我們基本細看了車子一遍，賣家又把相關的文件簡單解釋了一遍，之後一句一路順風，我們開著這輛車子，不知該哭還是笑，起程回家去。滿滿的一缸油，跑了百多公里，油缸指針仍沒怎麼動過，我雖然看車子不順眼，但心想，要是它真的省油，就是裡頭樣子醜一點，刮花了的位置比預期多一點，那還算值得。沒到想開了一百公里後，車子開始車發出微微的怪聲 (我當然不會聽，都是聽他說而已)，是什麼，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開了二百來公里後， Phil 拉了座位調整杆一把，想把自己的座位升高，沒想到調整杆就這樣整個的落在他手裡。我當然嚇呆了，這怎麼可能？後來他停下了車子，嘗試強行把調整杆安回座位上，我馬上叫停，這東西要是被你蠻力壓破了，人家不耍賴才怪。

這也罷了，我想，看著車子走完三百二十公里的高速旅程，才用去十五公升左右的汽油，就一點小小的缺陷，好，我忍你。回家後細想，你老板我付了四千五還要修理這個賣家不可能不知道的小缺陷，天理何在﹗於是跟 Phil 說，你給人家打個電話，問問人家會否負責修理費，但緊記，先禮後兵。 Phil 本來不願意，他說人家才不管呢﹗我堅持他跟人家說說，或許人家講理，肯負責修理費也說不定，就算不負責，就當是看看人家的真面目也好。很不情願的他打了電話過去，這位奧維施先生聽到後說，請等一下，我去問問太太 (車子是他太太的)，一會兒後他回來說，太太沒發現座位調整杆的問題，開車時也沒聽到什麼異常的聲音啊。 Phil 禮貌的追問，要是我找個可靠但實惠的車房修理調整杆，你會負責費用嗎？ Natürlich nicht! (當然不會﹗)，奧維施先生乾脆地說，並開始解釋，車子交收前沒問題的話，賣掉後問題就跟他無關了。於是， Phil 照原定計劃，禮貌的掛線 (死崽子還有教養得祝人家晚安... ~_~ )，之後我們馬上到 eBay，給了賣家很差的評分，理由是貨不對板。

取車後的一天，星期一， Phil 去了驗車，我心想只要能通過驗車，其他問題都不要緊。一向樂觀的 Phil 出發前說，這車子不會有問題的。沒想到最後，驗車不及格，驗車師傅說有兩處地方必須在一個月內修理好再重驗，沒問題的話車子才能通過驗車測試。更嚴重的是，驗車師傅說從幾處的蛛絲馬跡看來，車子沒可能沒出過意外，問題只是意外的大小。我在旁聽得心寒，驗車師傅說買車子真的不能單憑圖片下決定，要看看實物，也必須試試車....這個我不是一開始便說了嗎？說當初當然已太晚了，Phil 說既然車會有全包的訴訟保險 (我真的愛死了我們的車會 ADAC)，他要去找個專業汽車技師作鑑定，要是車子真的出過意外，他要告人家一狀。

回家後，意想不到的，竟收到奧維施太太的電話留言，好聲好氣的說想多了解情況，請我們回電。後來打開電郵，看到奧維施先生來郵，說他願意支付新調整杆的物料費 (不到九歐﹗修理費才是主角﹗)，條件是要我們重新給他在 eBay 評分 (我們的評分讓他的總分跌至近九十分)，要不他會同樣把我們評下去 (我們才不管)。明顯地因為我們忙著驗車，沒查看電郵，奧維施太太才會下午再次來電。這回好了，我想，既然你們怕被評下去，就得解決我們過不了驗車的問題。奧維施太太看來較會說話，但我事先已跟 Phil 說，好言好語凡女人都會，別以為他們會突然變得負責任，也別打草驚蛇，跟人家說什麼意外鑑定的傻話。

四千五歐買來的教訓，他說擺平後不如把它轉賣再另購一輛，但教訓能轉賣的嗎？我在漆黑的客廳一角想了又想，不，這車子是他當初無悔的選擇，他得從一而終。

圖︰火車進入拜仁省後，坐在我們對面的一位爸爸跟他的三個孩子說，你們看到原野上的兔子嗎？孩子們沒什麼反應，反而是我，馬上拿出照相機，跑到車廂的另一邊，往白濛濛的窗外看了又看，啊，原來是三隻 Belly Bell 的同類 --- 歐洲野兔﹗

星期日...火車日

星期天要一早起來，又再趕火車。這次是南下三百公里，去取車‥‥緊張了一整天，在鍵盤前心不在焉了一整天，想明天會怎麼了明天會怎麼了‥‥一個全不懂車子，另一個只會開車對買賣車子原來也沒多少經驗 (頂佢...)，就這樣兩個傻瓜送上門去給人宰‥‥運氣好的便撿一輛好車回來，運氣不好的便‥‥

唉，好 Q 煩‥‥﹗

我值的，拜託﹗

我給自己的聖誕禮物，一直都想找個新的，自今年夏天購自香江的百元錢包破了以後。但仍一直也用著，因為找不到能用一生一世的。

錢包，唉，近三年換了三個，都是六七十到一百蚊的貨仔，我知名牌子好，但看著幾百到上千的貨色，總是習慣性的揮手、再調頭 (更何況在德意志幾十歐根本買不到好貨色)。終於跟 Phil 到那所高尚的百貨公司退回百歐香水那天，我本著煮婦的直覺，走到以前只去過一次的 Karstadt 錢包部特價攤去，全部門最便宜那堆竟無人問津 (有無搞錯...)。我自覺仍滿身新移民味，有點不好意思，但最後還是去隨便的翻了翻，那才發現，天啊‥‥ Samsonite 的真皮錢包竟跟些雜嘜混在一起，於是我翻了又翻，把所有同品牌的都翻了出來，並引來好幾位顧客一起的翻。我不斷告訴自己，超﹗廿九歐，我值的我值的，買啦，拜託﹗(省慣了真的會成病.... ~_~ )

我覺得禮物其實真的不在乎昂貴或驚喜或是否合時合節，最重要有情有意又合心合用。 Phil 說由他付，儘管(我知)他覺得這樣就解決了聖誕禮物這一年一度的大事實在太悶旦，但我決定給自己買，作為我提早給自己的聖誕禮物，因為我答應過自己，要待自己好一點。

What are you sinking?

今天用了一小時慢慢的弄晚餐，我想吃自家製的 Frikadelle 肉餅，又想吃從未做過的西蘭花沙拉，於是著手的切呀切，靜靜的。 Phil 問我在想什麼？為什麼不開心？我也問自己，我有想什麼嗎？我有不開心嗎？

沒有。或許有想點什麼，但真的只是一點點。

我在想，香江那邊給我派稿的安莉達小姐真好，星期四午夜送出電郵，說我辭工了，現在能全天候的半斤四兩，沒想到星期五早上起來，已收到她的兩封電郵，第一封說沒問題啊，以後就多給你稿子吧。最後還附加一句，叫我好好休息。第二封，竟是兩篇稿子(﹗)，我還以為最快也要等到下星期才會飛來，沒想到我能如此順利的回到半斤四兩，安莉達真體貼。

我也在想，工廠裡的一幕又一幕。下雪的第一天，天地都白了，我們的部門旁邊，是一道八、九米高的落地玻璃窗，我就一邊摺疊著濕濕的衣服，一邊跟來了不久的法國小子說，好美啊，已好多年沒看過那麼多雪。表情嚴厲的 Josephine 看我目不離窗，離遠的以表情問我，怎樣了？我無聲的指指窗外說︰好美﹗她親切的笑了笑，注意力又馬上回到掛衣機上。

還有那次，大概是下雪的第二或第三天吧，我突然覺得後腦被什麼打中了，摸摸後腦，滿手濕濕的，前後左右邊天花也看了一遍，什麼也沒有，就是地上離奇的有點水跡 (因為四周都是巨型蒸熨機，我們的工作間總是非常非常的乾)，後來接二連三的有同事發現被擊中，大家都停下了手，東張西望，究竟是什麼呢？最後眼利的我發現，一位打扮男性化、剪了個陸軍頭的法籍中年女士，要跟我們打雪球游擊。大夥兒笑了好一會，才又回到各自的工作上。

我也在想，眼前的一束紅玫瑰真美，以前久不久也會夜逛花墟的檔口，趁人家打烊前大平賣，便高高興興的抱大一束小菊回家，原來現在的家裡，已好久沒插花了。

圖︰那是當工廠妹一個月，他做的五六餐晚餐的其中一餐，他老媽的家鄉菜，他說用了四小時去預備，結果忘了沒下鹽，半點味道也沒有。但他邊吃邊說，很好味啊﹗

像場夢

上班的日子，像做了場夢，不好也不壞只是累人的一場夢。

星期一在工作間如常的不停手分衣檢衣，魂魄卻像抽離了一樣，在看，看各人的臉，看工作中的自己，看這個依然陌生卻又熟悉的地方。大孩子來接我下班，上車後不久他說，一個早上也不舒服，我平靜的跟他說，那我不幹了，待在家裡陪你，好不？他終於說，好啊，謝謝你，眼裡好像有點淚光。

於是，把先前起草了的辭職信再修改，是辭職，也想答謝。老闆會很不高興吧？我想。 Phil 說不該只送 Presserei 的同事們巧克力，老闆對我那麼好，也該送點什麼。於是冰天雪地還跑進鎮內，給 Mr. 咩薯老闆買了一盒 Lindt 。

一整晚我也在想，怎麼開口呢？該先遞上巧克力還是辭職信呢？沒想到星期二早上回到工廠，老闆竟少有的不在，我扣門後進了辦公室，老闆的秘書和人事主管華娜太太都在，我支吾支吾後，終於說出，我想辭工了。那一殺，秘書和華娜太太都呆了，合不上的嘴裡除了「為什麼？」外，說不出半個字。

於是我解釋說，老公又不舒服了，其實已好一星期，只是我太累完全沒察覺到。秘書問，是復發嗎？我說大概是吧，我不想冒險等他更嚴重才回到他身邊。前前後後對不起說了好幾遍，因為真的很對不起，之後再遞上辭職信和兩盒巧克力，秘書說我太客氣了，但老闆待我那麼好，常常問著我怎麼樣，同事們又教了我那麼多，我只想藉此謝他們一聲，我說。

我以為就這樣就完了，沒想到秘書小姐讀過我的辭職信後說，日後你老公穩定了，你能再工作的話，就隨時回來吧。我楞了一下，聽到自己問︰真的可以嗎？秘書小姐轉向華娜太太，問，這個沒問題吧？華娜太太說︰當然沒問題啦。

離開辦工室後，我還去了找泰籍同事文妮。我們其實並不相熟，我只知道她是法國的過埠新娘，在同事口中得知她有個四歲的兒子。在面試時 Phil 見她走進休息室，就問她這兒的工作怎麼樣？她簡短卻親切的以德語說，就試試吧，就試試吧。之後每次經過她的部門，她都問我，怎麼樣？還可以嗎？所以想在離開前送她一盒巧克力，並說聲謝謝。聽到我說已辭工了，她說日後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在路上遇到我，她必定會向我揮手的。她身上散發著的那份熱暖，讓我既感動又羨慕。

就是這樣，從星期二開始又守在家裡，跟大孩子一起在冰雪中給老巴士大掃除，又睡了好多好多，把先前一個月沒上的網都補上，無意中，看到身旁也在上網的大孩打開他的 eBay 賬單，價值兩位數字的貨物，好像是廿七歐？他見我在看，便快快手的把賬單關上，但已太遲了，我遲鈍的問，我剛剛看到的是什麼？好像是差不多三十歐的東西吧？沒辦法，已給我看到了，就只好乖乖的和盤托出，於是他說，是郵票，一張，但我是在買車前買的，買下車子後我什麼都沒買了，真的﹗

不是都說現實比夢要殘酷的嗎？於是，他被殘酷的修理了一整天。

傻人有傻福(頭)

借用蘭西的話， Phil 這個傻人真的有傻福，福，是福頭的福，而那個福頭，大概就是我。

聖誕連影也未看到，他便自個兒開車到大城的 Karstadt 給我買禮物。 Karstadt 是一個我少進也從不買的百貨店。它大概比 SOGO 、三越什麼還要貴，傻人小時候父母帶他去買衣服什麼，去的就是那裡，所以他從不覺得那兒特別貴。我總說，大佬呀，你老父昔日在德國最好 pay 的車廠打無憂工，而我們現在呢？哪來那樣的閒錢？我的至愛香水，一毫升要一歐，除了 Karstadt 什麼地方也找不到，我總說下次 C 來，叫她從香江給我帶好了，當然下次復下次，每次我都說︰下次吧。他說聖誕才一年一次，給你買的，只要你喜歡，什麼也可以﹗於是就買下了，簡單不過。

看著這份包裝得美輪美奐的禮物，他暗笑說我一定會喜歡，但我知道是什麼後一定會殺了他，於是經我連連逼供後，他終於讓我提早把禮物拆開‥‥看到是自己的至愛香水，還要在那貴死人的百貨買，已知不可能是便宜貨，於是馬上忍痛下令，退﹗貨﹗

百歐買個心頭好給愛人作聖誕禮物，在 (曾經) 非常富貴的德意志，一點也不過份。所以退貨令雖然下了，他仍死死的等著，希望我會回心轉意，直至老友 D 到來，也異口同聲的說百歐買一瓶香水，實在太太太貴啊，他才心服口服的願意去退貨。

我說我想要的，不過是廿來歐便能買到的半實用品，想了好久也捨不得，你就當聖誕禮物送我吧。但小朋友都喜愛驚喜，他這個大孩子也無異，最後他又出動，買了什麼我不知，但他保證沒有超出我定下的卅歐上限。

當然他也一直問著我何時會去給他買禮物，要快點啊他說，因為要齊齊整整的放在家裡的禮物堆中兩三星期，才有聖誕氣氛。天天累得天昏地暗的我，其實哪有閒情去挑什麼禮物，於是明日復明日，明日了兩個多星期。終於決定在星期五下班後跟他一起去商場走走，選個實用的什麼給他，一了百了。沒想到下班後一跳上他的車子，他 (又) 給我天大的驚喜，說別花錢買什麼禮物了，我們的老巴士快不行了，我們要換車子﹗ @.@

這樣的一天我其實早已料到，一直堅拒花費，倆口子從不上館子吃飯，能儲半歐得半歐，為的就是這樣的一天。老巴士這次壞的，是個叫 Zylinderkopfdichtung (head gasket) 的東西，三年前他媽的豬朋就聲稱在東歐替我們修理好了，盛惠千八歐。那次的吐血經驗，跟慢慢建立了信任的小車房老闆說了，老闆說維修費少不到哪裡，因為老巴士的結構異常複雜，所以維修起那部份也異常費功夫。而東歐車房的功夫大概太馬虎，才會三年便又出事。車房老闆明明能從我們的老巴士身上賺一筆，但他仍衷心的忠告我們，還是另買新車吧，再花錢維修下去也不是辦法。

於是， Phil 深信買新車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而新車該是何種車子呢？當然是另一輛更新更省油的巴士 (van)‥‥‥我聽了當然暴跳了一下，那種他覺得我們「需要」的巴士，分分鐘要萬六至二萬歐才有交易，錢從何而來呢？我問他。他說我現在有工作了，他遲早也會有工作，那每月數百歐的供幾年，不就是了嗎？要不是當下被老巴士的安全帶束著，我想我必定暴跳出車外‥‥

萬五歐的新巴士，他當然不是開玩笑。款式其實他已在 eBay 看中了，萬五歐是最新競投價，所以他才告訴我大概要萬五歐。要我當幾年工廠妹就為了供養你喜愛的新車？ Leck mich am Arsch 啦...﹗﹗﹗於是我馬上起角，架起個沒有談判餘地的架勢，你再堅持我就回港找工作直至你的愛車滿供為止好了，他 shut up 了好一陣子，之後，還是想說服我，若現在先買幾千歐的小車，儲幾年錢後再買巴士的話，最後很可能因小失大啊.....

我雖然不會開車，但基本財政管理，我還是會的。為了他深愛的車子而要我們倆坐在如山的負債裡，買房子可能會保值，但車子卻只會一直 depreciate ，所以，對不起了，愛你不等如我會為你去死，底線定了，連來喝咖啡的他爸也說我有理，於是他只好退而求次，那個次，從七千歐到一萬歐，在我還是驚多於喜。他說車子物有所值啊，我只能說付得起的話很多東西也物有所值，付不起就請別再想好了，財政上你老婆我需要點透氣的空間﹗

大戰了一日兩夜後，星期天早上近十一時，他在仍熟睡的我的耳邊說，我找到了，這輛很好啊﹗多少錢？四千五歐， eBay 的「立即買」價。在哪裡？慕尼黑 (離我們三百多公里!!!)。競投什麼時候結束？還有兩小時呢 (!?!?)。我聽了當然反對，沒有看到實物或試試車便買下，現在不是買玩具車啊﹗但他說有十來個競投者，人家大概試了車才去投的，車子看來保養得很好，後座又能拆出來供運貨用，賣家的資料也很詳細.............一直像全德意志最出色的銷售員一樣的的嘟嘟的催眠我。我出於好奇，爬到電腦前看看他那好貨色，看起來又真的不錯，我問的問題他也能解答，我心想要是老巴士能賣個千五到二千歐，即我們用不到三千歐便能換一輛保養良好里數不算太多的九歲大二手 (其實我們是第四手) 車，也算很不錯吧？

最後，想了不到廿分鐘，看著競投價已達三千五歐，我說你不後悔也不會再喊著要開大巴士的話便去馬吧，但請緊記，這將是我們的車子，直到天荒地老。

於是，我這個福頭不用再想給他買什麼聖誕禮物了，而我們也快要與忠心的老巴士告別，我想我會很懷念在它裡頭坐得高高在上一覽無遺的感覺﹗

這個週末，從星期五聽到老巴士出問題到他的萬五歐願望，再來他病情的起落，並一次又一次為買車而大戰，到最後找到新車子，真的豐富得叫我想死﹗

Das ist Holly.

雪停了幾天後，在我決定試坐巴士上班那個早上，天地又再一遍白。以為改坐巴士上班能遲一點出門，沒想到最後因為第一程巴士誤點，我趕不上第二程到工廠的巴士，看著還有不到廿分鐘便八時了，換車的石頭溪小村連半輛的士也找不到，也沒有別的公共交通，於是，我的十一路巴士 (雙腳)，又要出動了，三公里的路，偶是冰滿是雪，半走半跑的，邊走邊問路上零星的路人方向，嘴裡還咬著塊巧克力，我的臨時早餐，廿分鐘後，終於在離工廠二百來米的地方，遇到一位願意給我停車的同事，載我一起回工廠去。

狼狽不堪的一個早晨，還好才遲到五分鐘，向主管與副主管說遲到的由來，說到從石頭溪走路過來，她們都給嚇呆了。開車上班的同事後來過來問我，今早在路上看到的真是你嗎？我自首說是啊是啊，又讓人家來個目瞪口呆。

這個星期頂替放假的同事，不再是摺洗滌後濕濕的衣服，而是摺疊蒸乾了的衣服並把它們分門別類，那是把衣物送回醫院前的最後分類與質檢，所以要做得快而仔細。同事放假前我跟她學了一天半，之後還是一頭霧水的，就要頂替放假的她了。第一天因為我手腳慢又不太懂哪類歸哪類哪些合格不合格，本來有四位熟手技工的部門現在只剩下兩位熟手與一位生手 (我)，摺衫機又非常爭氣的排山倒海吐出衣服，於是出現前所未有的失控情況。第二天我的手腳眼睛與腦袋都打醒卅六分精神，終於跟得上摺衫機的速度，大概兩位熟手的主管級都覺得我應付得來，於是那天幾乎一整天都像是我的 one-man show，到三時左右，有些同事已沒工作了，我還在趕忙，大家就站著看我的三頭六臂秀，部門新來不久與我還算談得來也挺好玩的法國小子，就伏在我工作的巨桌上，像抱怨的逗著問我︰你可不可以再快點呢？

一星期終於過去，我總算應付得了放假同事的工作，星期五那天，主管大概預算錯了還是什麼，最後突如奇來的一批衣物到要送出時仍未弄好，運輸部來催促 (還是第一次)，主管也開始緊張起來，我就一直不停手的檢呀摺呀，我的三頭六臂大概嚇了前天新來的同事一跳，這位多話也非常搞笑的新同事，高舉雙手開玩笑的投訴說︰你這是幹嘛啊？副主管聽到後微微笑的對著我說︰這就是 Holly 了。

因為要把衣物分類，又要跟排山倒海的機器同步工作，腦子再不能放假，而這星期，為了找工作，又真的睡少了，晚上累得連十來分鐘的新聞也未看完便在沙發呼呼睡去。於是，給 Phil 的時間也沒有多少，連他病情反覆也不知道，直至星期六凌晨三時，我睡得正甜時給他推醒了，他說他睡不了，很害怕，很害怕會被丟下，很害怕這個很害怕那個，那一刻，我身子仍死死的躺著，卻腦子卻 99% 醒了，我就知道這會發生，現在果真來了。

像車房老闆說，人該知道什麼時候說夠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Nikolaustag

看到雞碎般的糧單後，說不幹了不幹了，最終一星期開始了，趕掉兩個稿子，一天又一天的，又上了三天的班。

星期一晚雖然只睡了三數小時，起來後想著自己隨時可以不幹，心頭輕鬆了，一點也不覺累。我其實不喜歡離職，最怕那些遞了離職信後的倒數日子 (湊巧我至今仍未試過)，所以聽到一位俄羅斯同事說跟我同時上工的俄羅斯少女早已辭職走了，還是即遞信即走，連再見也說不了那種，我暗自高興，還想著遞上離職信的那天，記緊要買盒超大巧克力回去請老闆轉交同事們。

沒想到在我盤算著下班回家要寫離職信時，老闆拿著一大盒子的巧克力聖誕老人，一個個的送到每位員工面前。原來之前的星期天是聖誕老人日，孩子在當天都會收到橘子和巧克力聖誕老人，所以，我們也有。回家問 Phil 以前他的工廠有沒有給員工送聖誕老人？他說也有啊，不過只是小號 (我這個算是中號)，就一盒子的放在飯堂讓員工自己取。

就因為這個聖誕老人，我有點內疚，當初不是說自己需要一份工作的嗎？老闆明明說我大概做不來，又知我住得遠交通不方便 (他其實比我更清楚)，但最後還是願意讓我試試。上工後最初的一兩星期，幾乎每天都走來問我三數次，還可以嗎？累不累？慢慢幹吧，不用急的。雖然明知離開的人跟新來的人一樣多 (感覺上我們每星期都有三至六個新來的，流失率之高可想而知)，少我一個也沒什麼分別，但我就是有一點點的內疚。

所以，為了聖誕老人，也為了自己能付自己的健保失業養老金等等，也為了開始熟絡了(一丁點)也算合得來的同事，就邊找別的邊幹多一個月吧，最後還是受不了，就重投半斤四兩好了。

Was machst du?

上星期過了一個悠閒的週末，這星期，又是無休的週末，但沒所謂，從刻板的工廠工作回到鍵盤上，我發現自己更愛敲鍵盤，一字一句，都出自自己的思考與判斷，那種滿足感，褲子摺得再快再好也沒法比美。而敲鍵盤的手指，經過一整天不斷塗霜和包裹在綿手套裡後，已不再痛不再乾了。

星期五終於收到我的第一份薪水。我從十一月尾一直等著，一天、兩天，戶口都沒動靜，心裡開始盤算著，要是少於多少多少錢，就不幹了。同事聽到我五等稅階，都嘩了一下，叫我出糧後別莽想去大消費，因為扣稅後就只得個吉。這個辛勞三星期換來的吉，終於收到了，一打開老闆親手遞上的糧單，我呆了，本來有近千歐，扣稅後只剩六百零十八歐。這就是我三星期天天五時起床，六時十分出門，七時半到工廠，八時開始不停手的幹，直到四時下班，差不多六時才回到家，一天在外超過十二小時的回報？

上工前比了一下，現在，三星期過了，用同一尺度，又再比一比︰

工資︰一個月的扣稅後薪水八百三歐，扣去月票和大孩子偶然去接我下班的汽油開支共百五歐，一個月日未出而作日落後才歸，回家還得做飯，月尾就是那麼哭笑不得的六百五歐，比我敲鍵盤更困身，報酬卻連四両也沒有.... 真的沒想到﹗所以這回半斤四両勝。

工時︰朝八午四，日作不過七小時，一星期才五天，但五時便得起床，弄帶回工廠的早午餐和咖啡，準六時十分出門，趕六時半的火車。七時半便回到工廠了，半小時的等待後，八時開始工作。下午四時下班，但得等四十五分鐘才有回家的火車，總車程不過四十五分鐘，但最終差不多六時才回到家。比我死線緊迫時日作十多小時連幹數天要辛苦，因為工廠不像辦公室，要不停手的讓人見你在工作。在家敲打鍵盤，累了起碼可以發發呆，沖個咖啡，甚至小睡片刻。當然，當上工廠妹後，我真的睡得好了，兩秒入睡 (往往就在飯後)，絕對沒問題，但同時也再沒多餘的精力幹別的，三星期，我們除了一起吃晚飯以外，就去散了個十來分鐘的步。半斤四両可能要日夜顛倒，但時間上靈活得多，我也有體力去料理家裡的或去散個步買個菜。所以，半斤四両又勝個馬鼻。

福利︰正常的有薪病假、失業保障、有薪年假、及一般的勞工保障，我這三星期便拿了兩天病假，老闆還送上一句 get well soon 呢。這個，半斤四両沒能比較。所以，工廠妹勝。

交通︰因為火車站弄錯了，每天花在交通上的時間由兩小時變為差不多四小時 (很多時間都是等車)，月票八十九歐，大孩子久不久來接我下班或送我上班，汽油開支粗略估計六、七十歐，在車上我多數累得無氣無力再去看書，每天一到兩小時的閱讀時間，於是泡湯。比起在家不用晨早趕車，省下四小時，半斤四両大勝。

工作性質︰日站七小時，不需動腦，累得小息時也不想跟新同事說話，回家後整個人累得動不了腦來，因此這三星期大孩子能隨心所欲，我總說別問我，我累得什麼意見也沒有。但當然，腦不用動了，頭髮也掉少了很多，但你問我，我還是覺得半斤四両較工廠妹好。

前途︰當然是沒有，儲的錢也不會比半斤四両多，所以，半斤四両勝。

其他︰在工作間沒選擇的必須說德語，跟不同人交流，德語會進步得快點。這是理論上對的， Phil 也說我發開口夢問他 Was machst du? 但在工作間大家其實不怎麼說話，就算土耳其人跟土耳其人、法國人跟法國人，都是默默的手快快的幹活，偶然一句半句，笑一下，嘩兩聲，僅此而已。而我這個只聽懂一字半句、友善卻不算非常健談的新移民，三星期在到處都是人的工廠裡 (儘管同事們大部份都很好)，大部份時間只是陪笑，不時也感到孤獨。

所以，我在認真的考慮，不如重投半斤四両，再一邊找別的路數。你覺得呢？

上班路上

終於買到合心合腳價錢又合理的 snow boots，我在德意志第一雙像樣的 snow boots ，踏在雪地上雙腳一點也不覺冷，回到工作間又暖暖的，站著一整天腳也不痛，真好。

我的同事

一夜過又是工作天，第三個星期當工廠妹。一直也覺得還可以，除了同步打著的半斤四兩讓人累外，工作、同事都很好。星期四下班前老板又過來問我怎麼樣 (他第一個星期基本每天都過問候我兩三次﹗)，我一如既往的說沒問題、還可以，新加的一句是，我開始有點累，但希望能繼續幹下去吧。之後老板說他在其他同事面前聽到有關我的都非常正面，希望我能好好的幹下去，累的話就慢慢做，不用太急的。後來我問土耳其新移民同事，她覺得老板怎麼樣呢？她說他是個好人，有時挺風趣的。就這樣，我又改變了主意，說服自己別為小小不如意的事而放棄，這種事到哪裡工作也會發生。

我工作的工廠，大概有二百人吧？我的部門，叫 Presserei ，主要就是負責蒸熨各大小醫院醫護人員及病人的衣服，我的工作，就是不太用腦袋的把衣服摺成某種特定的摺法，再送上蒸熨的熱廊裡，再由另一機器摺疊整齊，之後由人手分門別類再送回醫院去。

我的部門，有十位長工加兩位散工，算是跟我並肩而作的，幸虧都是好人 (不好的就別說了，說起怕影響心情)，一位是比我大一年看上去卻已像四十多歲的土耳其新移民阿提瑪，來了德意志五年，有個三歲的兒子，在這工廠已工作近一年了，每天開著自己的小車上下班 (我最羨慕) ，開口的德語比我的還跛，卻強而有力，並常常不解的問我︰怎麼你不明白(我說什麼)？(我總覺得很搞笑，雖然我總扮豬) 第一、二天我實在有點怕她，大概因為她的氣勢吧，但慢慢地她無語的微笑讓我覺得，她其實是最平易近人的一位。

同是新移民，但她有很多土耳其同事，大家可以以耳土其語溝通，絕不像我那樣半聾半啞。因為不會說太多，起初上工，我就默默的幹，也不想讓人覺得我只是來行行企企吃飯嬉戲的。沒想到各同事像起底一樣，突如其來的一兩個問題，你是泰吧？你結婚沒？你有沒有小孩？你住哪？你老公在哪工作？起初阿提瑪就常是負責來問我然後向大夥兒報料的一位。一星期後大家熟了點，她像取笑我的說我什麼也說 OK，有時其實也可以不 OK 的，或說 Ja (yes) 也可以嘛。對於這些習慣上的問題 (另一是我總是前前後後來回踏著步，而不像大家七小時站得定定的工作，因為這樣肌肉會沒那麼累)，我總會解釋一下，而不是一笑至知。之後我改口以我僅會的土耳其語跟她說 OK ，她受落多了，也沒再覺得我的 OK 煩人。到第二個星期，我得知她竟已開著自己的小車，我羨慕的問，你考車花了多少錢呢？之後她說了好些 (我們平常都是各自各忙，沒閒聊天的)，語重心長的說，先努力工作賺點錢吧，之後再去考個車牌。

另一位並肩的同事，是位四十來歲的法蘭西女士 Josephine ，氣質一點也不像工廠大姐，她大概以前也是辦公室一族吧？因為從另一位法蘭西同事口中聽到我以前是朝九晚六的辦工室一族後，她好奇的走來問，你以前也是辦工室工作的？後來公司倒閉了嗎？我把自己簡單卻帶點戲劇性的故事說了一下，再輕鬆的加了句 "C'est la Vie" ，她表示認同後默默無語的走開。這位已有一個孫兒的年青祖母，跟我以前中學的老師有點像，面上掛著個嚴厲的樣子，但卻會出其不意的戲弄同事，又總教我如何工作，所以我挺喜歡她。

還有一位，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實際卻已三十歲的德生德長土耳其女子。她聽到別人說笑，自己總是一言不發，臉卻一下子通紅了，所以我知道，她壞不到哪裡。這位叫安妮卡的女子，原來已離過一次婚，這是她在跟我工作了一星期後主動告訴我的 (大概因為我大方的告訴她我丈夫正在拿失業金)，於是我們又邊工作邊聊了一會，她把離婚的經歷和對男人所失去的信任簡單的告訴了我，我以我僅會的德語說，多給自己點時間吧。第五天工作完結，更衣後在女廁遇上她，終於有時間聊一下，不像有些讓我嗅到敵意的同事，我們談了一下，她說下星期她要放一星期假，因為正是回教的牢牲節，她要跟家人好好慶祝，我差點想說，我會想你的。她那臉紅的樣子，我覺得是單調的工作中讓人心甜的一點。還好，下星期她回來了。

照片中的四隻白手套，當然是我的。工作第二天，手皮而擦破了，於是第三天中午，我忍不住去了問友善的部門主管，可以戴手套工作嗎？(我見周遭都沒人用手套，所以覺得要先問一下) 當然可以，她說，於是便著我去工廠的辦公室拿了一雙(於我過大的)手套。因為過大，我邊幹邊拉手套，這人人皆知，卻只有一位隔鄰部門工作的法蘭西女士走來問我，你的手套是否太大？幾小時後她又高高興興的送上一雙較合我的手套，還說那是全新的啊﹗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動，也突然幹得起勁起來。但後來，所有手套都鬆弛了，我得在上面再穿上薄薄的橡皮手套，因為橡皮不透氣，於是，每天下班回家總有三到四隻濕漉漉的綿手套讓 Phil 洗。我最怕手洗東西，還好他總洗得樂意，看在這個份上，晚上下班回家，我做做飯，就當是各盡所長好了。

凌晨四點

終於完成了死人日本浮誇兼語無論次片子，一個半小時的片子，讓我苦惱了兩整天零六整個晚上，第一次遲四天的大到，這位素未謀面的派稿員安莉達不單一次又一次的推遲我的死線，竟還替我加油了三次，雖然累，但這幾天以來一直摺衫掛衫我就一直在想，加油呀﹗

凌晨四時做完了半斤四兩，精神抖擻，明早由 Phil 開車送我上班，他說這樣我便不用五時起床去趕火車。這星期他一至三都接我下班，明天是第二次送我上班，來回五十公里的路，一天跑兩回，不算少。

當上工廠妹的第二個星期快要過去，累，還有手很痛，前天心大心細想辭工不幹，昨天又改變主意想繼續幹下去，今天，我只希望下班後好好看一晚電視...!!

多悅耳，多悅耳

自上星期一上工開始一直沒停，直至又一個星期一，八天也沒時間看電視的我，今天晚上在電視前停下了腳步‥‥奇怪‥‥為什麼完全聽得懂的？為什麼這語言聽起來那麼悅耳的？

原來是 Sky 英文台﹗(我家電視在所有英文台，在一年前吧，突然全體離奇消失，所以我已好久沒看英語電視 :( )

自我展開朝六晚七早出晚歸的工廠妹生活後， Phil 很多事都只問我一問，之後便自己決定、自己行動。今天下班因為還要趕半斤四兩，破戎要求他接我下班，他第一件報告的事︰我已買了數碼電視接收器，特價七十九歐‥‥之後我兩眼發光，其他什麼也聽不進去了。

回來發現他如此急著買，原來因為 Ken Follet 的電影今晚在某台播放，而那台，只有數碼接收器才能收到‥‥﹗因為無氣又無力，當上工廠妹後的我放棄了對很多芝麻綠豆的堅持，他要什麼幹什麼我都隨他的便，先前他嚷了一年仍不許他買的數碼接收器 (等跌價嘛)，就如此輕易被他帶了回家，而我，連不悅的氣力都無沒有。

在電視面前坐兩眼放光的那兩分鐘，看了什麼呢？其實不過是英國首相的演說， Phil 逗著說要轉台時，我凶凶的瞄了他一眼，再繼續呆呆的聽著英首相說國防軍事，噢，怎麼好像詩歌一樣，多悅耳，多悅耳。

數碼接收器真好﹗

P.S. 忙完這兩夜我要好好的來一餐電視送飯﹗

終於星期五﹗

星期五總算過去了，五天過後，總算習慣了新環境。這星期是怎麼過的呢？

星期一，很不願意上班去，但鬧鐘五時一響，馬上彈起床七手八腳的準備，早午餐先前一夜已準備好，早上就是準備咖啡和水，把新買的袋子塞得滿滿，匆匆的看了一眼網誌，準時六時十分出門，心想，就頂硬上吧，頂硬上，頂硬上.....晨早六時半的火車，原來很擠，但還好，格根流離總站不遠，吉座仍是有的。星期日晚上選了三本書帶著上班去︰一本星期六特地去買的英德小字典，有備無患，一本薄薄的德語小故事，還有已看了很久但仍未看完的 The Cider House Rules。

八時才上班，但因為到工廠的火車每小時只有一班，於是我七時半便到達工廠。從家走到火車站，下車後再走到工廠，每天來回走 5.4 公里，還好上下班的火車班次都讓我有非常充裕的四十五分鐘慢慢走，同事聽到我坐火車上下班，都替我辛苦， Phil 這星期也特地開車去接我下班，但其實我真的不介意，甚至寧願坐火車，因為那樣我每天便有完完全全不受騷擾的三個多小時火車閱讀時光，雖然來回都需轉車並吸二手煙，但我仍非常享受。

面試二十人，我以為一起開始新工作的會有好些人，沒想到最後只有我、一俄羅斯女孩和一德國女孩。在工作間明知英語不通行，於是只好用德語，第一個早上自覺一開口便不自在，但新同事都很好，連不同部門的見到我這個新面孔也上前問︰你是新來的？ Thai？我說對，第一天上班，我是中國人，香港來的。幾乎每個聽到香港兩個字都兩眼放了一下光。

第一天上班當然是最辛苦的，不是說摺衫的嗎？但原來摺法可以有很多種，衫也可以很重，尤其剛洗完仍微濕的。我被安排到一個叫 Presserei 的部門，從未聽過這個字，用想像力想想，大概是 press 些什麼的部門啦，最後原來是熨衣服的。熨，當然不是我們平常的熨，我們的工作，原來只是把洗完的衣服分類、摺好、掛起，再由機器送進差不多四米長、一百五十度熱的熱廊裡去，衣服一件件像沒頭沒腳的鬼一樣在半空中排著隊飄進熱廊，再一件件畢直的飄出來，之後再由三米長的摺疊機一件件摺好。

第一天什麼也做一點學一點，同事們都沒怎麼跟我說話，我也只埋頭的幹呀幹，雖然工作像很簡單，但衣服種類那麼多，來源各有不同，一樣是褲子，但摺法卻有六七種，什麼時候向什麼方向，我用了一星期，才開始有點頭緒。所以我總打醒廿四分精神，同事說什麼我都說 OK ，從九時到下午四時， OK 了四天後，搞笑的土耳其同事阿提馬說，你不說 OK 可不可以？到了第五天，她又說，你真的一切都 OK 的啊﹗

頭一天我不斷想著太辛苦錢太少時間太長不要幹了不要幹了，看在同事們都沒對我怎麼樣，老闆又挺關心我的，加上我已付了 89 歐買了張月票，就再試幾天再算吧。但後來兩天的午飯時間都聽著好些故事，土生土長的德國人阿歷山大，五年來一直替中介勞務公司打工，早晚輪班制，日作八小時，月入才八百多歐，所以他找到這份由工廠直接僱用不會再被勞務公司從中大量抽水的工作，非常感恩。還有來了德國十年的馬其頓人阿米，一口流利的德語，他說先前一直在附近大城裡的餐廳打工，人家下班或放假他便要上班，星期六、日總無休，讓他非常非常累，所以決定另找工作，他說現在每天準四時下班星期天又不用上班，真好。而當了二十年車衣女工的法國中年女士克里斯汀，說透過法國的中介勞務公司找了七個月工作，仍音訊全無，所以終於要每天跨境到德國來上班，她說坐著工作了廿年，現在一下子要站著工作，好累，但有工作比沒工作好。相比起他們，我這個滿口跛德語的新移民，怎能嫌棄這份工作呢？於是，我又告訴自己，再幹一兩星期再算吧。

A job is a job.

Phil 嘀嘀答答的在廚房切著菜，我在電腦前邊打邊聽，竟聽不出那是何種聲音，更沒想到他自動自覺去做晚飯，那，才晚上六時，天卻已全黑了。

大前天終於拿著工作許可去簽了約，明天開始上班，首星期朝八晚四，七小時工作天。秘書說之後工時會增加，首年廿四天年假 (勞工法例規定最少廿天)，但六個月試用期滿後才可以取假。六個月試用期，讓我呆了一下，不是六星期試用期嗎？我心想。這又再次證實我的(德語)數字遲鈍症，一聽到德語數字，我的腦袋便自然的 shut down ，工廠的作息跟辦公室的差天共地，什麼時候工作什麼時候休息，休息時間又如何計算， Phil 一聽就懂了，我聽完了似懂非懂，離開工廠大樓後再問 Phil ， Phil 又給我解釋了一次，我睡不夠我頭痛，於是繼續似懂非懂。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以後一聽到數字真的要打醒四十六分精神，或帶一本小筆記本，把重要的數字都記下？

來喝咖啡的 Phil 爸聽到我快要上班了，好意的忠告說，在工廠裡要提防那些德國人，我聽了當然混身不自在，跟他之前的一些好意一樣。於是我輕描淡寫的說，工廠裡很多都是土耳其人，也有法國人，所以別擔心。他卻堅持繼續忠告，說若有德國人的話還是離他們遠點好，別讓人家矇你，讓你多幹。那是他的經驗之談，我當然尊重，但工作上我覺得真的沒所謂，認真的多幹點，只要老板知道誰幹多誰幹少，賺的最後還是自己，不是嗎？況且有半年試用期，不喜歡的太辛苦的可以隨時回到半斤四兩。我的半斤四兩，只是大大減產，並沒打算停產。

這兩天心情又欠佳，我想我是有點擔心又有點 panic 的，在工作間聽不懂怎麼辦？把工作做錯了被人罵又解釋不了怎麼辦？錯過了火車又怎麼辦？站得太久支持不住暈了又怎麼辦？到時候就只我一個人...

晚飯後再核對火車時間表，才發現面試前翻查時間表時弄錯了地點(﹗)。工廠離石溪鎮不遠，地址也註明是石溪鎮，但原來火車站卻屬巴登巴登區，火車站的名字當然也非石溪鎮，在網上查了好一會才找到火車站的(怪)名字，之後把時間表細讀了好久好久，才發現真的很不方便，怪不得老板面試時也我跟說坐火車上班很不方便，我當時還說已看過時間表，還可以呢... ~_~ 這回屎囉...

星期六老遠的去了找一位愛爾蘭女士買 J.Irving 的二手書，略略的談起新工作，我大概流露了半點酸，這位女士於是馬上點醒我說， a job is a job ，這個年頭不知多少人想工作而沒工作。所以，別愁了，明天，就拿著這句話，和滿滿的飯盒，快快樂樂去上班吧﹗

六十分德語

我其實知「醜」字怎寫，但仍把自己的德語分數放上日誌，是想提醒自己，我再不努力便要肥佬了﹗ >.<

歌德學院這個免費德語測驗比社區學院的新移民德語分班試難得多，新移民分班試六十五題我只錯了六題，歌德學院的我卻差點不及格﹗

一直沒有想到歌德學院的德語課，因為最靠近我們的分校在一百公里外的大城 Mannheim 裡，交通暢順的話也要一小時才到達 (坐火車的來回盛惠四十歐)，要上那兒為期二至四星期的 crash course ，非得在那兒租個宿舍，這是有工作後可以想想的，所以，明年吧，或許。

最後的一課

(中文字幕版)
我其實越來越不喜歡看美國片子，裡頭的英雄主義有時讓人受不了，但前天偶然遇上 Randy Rausch 的最後一課，我邊趕死線邊看完了，很精彩的一生，很精彩的一課，很值得敬佩的一個人。

所以想放在這裡，跟大家分享，也叫自己氣餒時再看、再接、再厲。

秋色明媚

哭腫了眼之後的一天，我放下了不太緊迫的稿子，相安無事的跟他一起散步到五公里外的超市百貨去，一路上秋色明媚。

十天不停手的成了六稿，我給自己選了一個小小的獎勵，之後八卦的走到超市旁的花店一看，那束掃墓花，原來十歐半，轉身看到迎面而來的 Phil ，他笑裡有鬼，說花不是在這兒買的真的不是不是真的不是啊，真相我當然知道，並叫他以後給我買個小盆栽或買超市的花好了，那兒的雖簡單又便宜，但其實更美，我覺得。這樣的老婆，實在悶蛋，對吧？其實我更想告訴他，要是他到野外去採那些小白菊，我會更高興。

真的，那些小白菊比什麼都美。

許個願

明年有機會的話，我想去法蘭克福書展。

東奔，再西跑

又再上一次德意志的官僚體制課。

收到工廠面試信時，說明面試時要帶備稅卡、居留證，表格上要填妥保險、銀行號碼。好，於是跑到鎮政廳申請稅卡，人家說只要出示護照，稅卡便能馬上到手。連居留證也不用嗎？我問。不用，有護照便夠了，詢問處的職員大聲回答說。於是第二天去拿了稅卡，再到銀行開戶，戶口也馬上開了，心想這回萬事俱備，真順利得驚人。

面試後老板請我回家三思，但同時想看看我的工作許可。我就傻傻的把居留證和稅卡遞上，秘書看了又看，怎麼沒註明工作許可的？我呆了一下，說有稅卡不就等同工作許可了嗎？秘書說理論上是呀，但一般仍註明工作許可的。秘書見我一頭霧水，於是把我所有的文件都印了副本，說會致電有關部門問問，再告訴我。

昨天近中午秘書再來電，說我拿著護照和居留證到鎮裡的移民局便可馬上拿到工作許可，於是今天下午移民局一開門，我便獨自去了。進門後說我想要工作許可證啊，移民局的職員說你一定是 Ms 乜了？我奇怪的說是啊，心想一定是工廠秘書先替我「報了案」。一說之下，原來我不該到移民局，而要去區域勞工局，除了自己的護照和居留證，原來還要帶備結婚證書和 Phil 的護照。

我問可否到鎮的勞工局呢？女職員說那邊還是要把你的申請寄回區域勞工局處理，到區域局會比較直接。還有記得先電話預約會面，友善的女職員在我臨離開前提醒道。

回家後馬上致電勞工局的乜先生，還沒報上自己姓甚名誰，便單刀直入說我想要工作許可，我的電話技巧從來都是一緊張便亂來，唉。乜先生說您要先去移民局啊，我頭頂冒出問號，說我剛剛去過移民局，人家叫我找您預約的....您可否先告訴我您是何方神聖？乜先生問。我說我是香港來的，現在住在格根流小鎮。啊，你一定是嫁了給一個愛爾蘭人的 Ms 乜了﹗沒問題的，你來我這兒馬上就可以拿到出工作許可了。(真要感謝工廠秘書事先替我致電詢問...) 要什麼文件呢？啊，原來不只移民局說的幾樣，還要兩人的住址登記。

於是，在文件夾裡翻了又翻，連結婚證書的德語譯本也帶上，明天大概萬無一失了吧？

《後記》
今天大孩子黃昏回到家裡來，竟從背後拿出一束花，綠綠的很多葉子中間，有兩白一黃的菊，那好像是叫蟹爪菊，我還未來得及問他是否準備去掃我的墓，已笑得說不出話來了。他見我大笑，便問，這不會是掃墓花吧？我覺得它們很漂亮啊。天啊，這三角形的一大束，看得出是花店弄的，讓我聯想起出殯用的菊花花籃，所以我說，葬禮也可。

這兩星期心情其實都不好，因為累，因為心煩。為芝麻綠豆也能跟他大吵一餐，今天黃昏收過了花，晚上還是吵，大大的吵了一頓，我怎麼了？我想。還好他不像他老母，鬥嘴歸鬥嘴，卻從不亂噴逐我出家門的說話 (大概他明白，我是會一去不回頭那種人)，能有一個永遠屬於自己的家，能有一個再氣也不跟我鬧離婚的佬，其實我該收歛一下，把僅餘的能量以正極輸出，我要做個可愛的女人，記著。

(註︰相中的花，是經我大刀闊斧後的再創造，變得小巧，亦少了掃墓的味道，連 Phil 也覺得，順眼多了。)

比一比

昨天面試前，一夜忐忑不安，要是人家肯用我，我做不做呢？我真的做得來嗎？送出兩篇稿子後睡了五個半小時，聽到鬧鐘響起，心想或許人家只要我摺衫﹗有時女人的第六感，真的不能不信。

那是一個家族生意，老板說已有一百三十二年歷史了。這個洗衣廠雖然不大，但設備卻極先進。兩位老板用了半小時各帶著十人參觀了整個工場時說，他們每天處理二十多噸衣物，特別日子 (如先前 NATO 跑來開會時) 更多。我以為洗衣工場的工作一定很髒，沒想到髒衣物幾乎都不需人手處理，而髒衣和清潔衣件的處理區又被完全分開，九成半的員工都在處理洗淨的衣物，主要工作為把衣物摺疊 (!) / 分類，或把衣物一件件的放進巨型熨燙機裡。

二十人參觀完廠房後，再逐一的跟兩位老板面談。在員工休息室裡等待時，各人都輕鬆的聊起天來，我是小數沈默著的，因為我在陌生人面前總對自己的德語沒信心。等了一個小時，我走到門窗邊看看 Phil 在哪，仍在外邊等著的他，原來已為我搜集了不少資料。我著他回車裡等，暖點，沒想到不一會他卻出現在我眼前 (工廠重地一般非員工是進不了的)。他氣急敗壞的問我 (其實比較像要說服我)，你真的要幹這工作嗎？一無所知的我一句 why not? 他就開始傾出大堆他從員工口中搜集到的資料，我一下子不再是啞巴了，而整個休息室卻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終於到我進去了，我是最後幾個。兩位老板開口第一句是，我們看到你的履歷表，覺得有點暈眩，怎麼那麼高的學歷，卻要來這兒找工作呢？於是，我把大孩子的病跟我的語言障礙和我們的困局略略告訴了他們，那真的很困難，矮老板說，那太可惜了，高老板說。我說沒辦法，現在什麼也得幹，就為工作上有個開始。沒想到一說到工資，我臉上的驚訝，一目了然。(其實 Phil 先前就跟我說過，但聽到稅那麼重，我還是被嚇呆了) 千五千六歐左右的工資，以我的五等稅階 (即完全沒免稅額)，除稅後就只剩一半，秘書跟我說。換個稅階又怎樣呢？我問。秘書卻沒法告訴我。談了十五二十分鐘，兩位老板都說很樂意用我，只是想我再認真考慮考慮，因為那兒的工作其實很累人。等我想清楚後，再告訴他們。

回來後想了一整天，晚上到 Beatrice 家裡坐，她也覺得太可惜了，工資也太低了，但你問我，我的心是願意下海當工廠妹的，為什麼呢？

工資︰除稅後年薪比我的半斤四兩多五成至一倍 (視乎稅階)，加上薪水穩定，現時穩定壓倒一切，所以工廠妹勝。
工時︰日作十小時，一星期六天，早上六時上班的話下午四時便下班，比我死線緊迫時日作十多小時連幹數天好得多，還有下班後可以真正的下班，又不用日夜顛倒﹗所以，工廠妹勝。
福利︰正常的有薪病假、失業保障、有薪年假 (?)、及一般的勞工保障，所以，工廠妹又勝。
交通︰每天兩小時來回，月票八十九歐，是一項要考慮的開支，但在車上我可以無憂無慮的看書，每天一到兩小時的閱讀時間，我好久沒嚐過了。所以，平手。
工作性質︰日站九小時，不需動腦，很沒大志，半斤四兩起碼算是個要動腦的專業，但這刻的我，好累，很不想用腦。所以，平手。
前途︰當然是沒有啦，但幹一年半載，儲一點錢再進修用，不好嗎？所以，還是工廠妹勝。
其他︰在工作間沒選擇的必須說德語，跟不同人交流，德語會進步得快點。所以，工廠妹又勝。

你說呢？

升斗小薯

今天到 Beatrice 婆婆家裡坐，偶而談起她的老電視，她說想換新的了， Phil 說去什麼什麼連鎖店問問意見吧，沒想到 Beatrice 說她打算到村裡的電器店買。我聽著呆了，她的村，就是小得只有三數間店子那種，黑森林這種小村讓我不解的地方，是它總有一、兩間像已倒閉其實仍生存的電器店，價錢一般比連鎖店或網上店貴。我當然問，誰還會到哪兒買電器呢？ Beatrice 她也曾經從大型網上店買過洗衣機，有天這洗衣機壞了，她至電維修服務，人家說要十天後才能到她的小村，那時一家四口的衣物兩三天便堆出小山來了，怎能等十天呢？於是從此幫襯能提供即日上門維修的小村電器店。在她，這不是沒選擇的選擇，她說開初多付點，日後服務多一點好一點，電器再老也沒有保用期已過的問題，這是一種投資，所以她買得非常樂意。

有時我想，香港樓市若像德國樓市的平淡，多好。 Phil 爸媽的租金，三十六年不變，我這兩年間不時看租務小廣告，租金真的上落不大。 Phil 說德意志法例規定，房東每兩年只能加一次租，加幅也有法例限制。回想起來德前在香港租住的村屋，同樣的兩個房子，同樣的房東，我樓下的鄰居比我遲半年入伙，租金已比我多付近一倍。德意志每村每鎮都有民間租戶協會，為租戶和房東 (當然要先入會，不過年費只需五十歐) 提供租務上的法律意見及服務。而低收入 / 接受政府生活緩助的家庭，能得到相當可觀的居住津貼。生活苦時我會叫自己想，其實德意志也不太糟，起碼這兒有較為人道、公義的制度。我總相信，人要先安居，之後才能樂業，香港卻把道理反過來活，人要先苦幹 (能樂業者我想是幸運的小數)，之後或許能安於斗居，這，雖然香港地小人多，但其實並非必然。

儘管現在很多人是樓市興旺的既得利益者，想想我們的下一代，要是他們不能沾上豪門的金邊，或不能成為出色的炒家，要是他們只能像百萬蟻民一樣踏踏實實的幹一份朝九晚五或開一個小店 (若小店仍有生存空間的話)，就是月入三數萬，在十數年後的香港，仍未必能買得起一個家。

但當然，我們都說，無奈呀，社會大環境不變，升斗小薯根本只能隨波逐流，我明，所以看著老家這幾年的變，我雖然人在外頭，但仍萬分無奈。

書中自有午餐肉

(還有 Part 2)

我好喜歡這位午餐肉校長。

豆大的雨。黑漆的夜

下午六時眼皮不支雙腳不由自主的走到沙發，不消一會便睡去了，直至八時，太陽下山了，屋內黑漆漆的，坐在我旁的 Phil 仍在看電視，但聲音被他關掉了。七時多他試著把我叫醒，說該起來了，要不夜裡又睡不了，我問他怎麼在看默片？怎麼不開燈？他說你在睡嘛。嘀嘀咕咕的我開始埋怨著，剛才在夢裡你怎怎怎對我啊，多過份，他聽了隨隨說 my poor girl.....，我不理他，又迷迷糊糊的睡去，雙腳被他的肥手裹著，少有的暖。

快凌晨二時， Belly Bell 和 Peter Bell 仍在陪我熬夜，他，早早獨個兒去睡了。外邊，豆大的雨打在天窗上。

工廠妹？

前前後後寄出了幾封求職信，吃力說不上，只是文件重新整理照片重新拍攝都需時，又因為以德語寫，要跟 Phil 一起修改，工序多了，但總算順利。這幾天稿子又飛來了，屋外屋內都有點天昏地暗，直到昨天中午，Phil 回來時說有封給我的信，仍睡得模糊的我說不用多問了，一定是拒絕信，德意志人效率真高。但我忘了，希望在人間，這星期初收的另一封回應信也不是拒絕，而是請我耐心等消息。

把信拆開爬起來讀， Phil 跟 Belly Bell 都擠過來要先睹為快，信中段零零丁丁的日期與時間讓我呆了兩秒，心想，幹嘛呢？原來是面試﹗

當然，好工選不到我，這只是一份全職工廠妹，以勞力換薪水那種，但說出來失禮，我是挺雀躍的，雖然這只是面試。邊到銀行開戶口邊想，人家是傻的不是？怎麼會找我去面試？細想下，可能因為我把 Phil 的病也寫了進我的新版求職信上，語氣又幾乎懇求人家給我一個工作機會，又或是因為我在新版履歷的德語語文能力上做了點手腳，以前老實的說自己只能說少少聽多少少，新版本裡我說我十年前已考了東試西試，成績都是 GUT ﹗或許這樣才取巧的換來了第一次面試機會？

寫完上一篇 blog 文的第二天我獨個兒在冷冰冰的陽台上清理了兩大盆像遺忘已久其實天天看在眼內的雜草，就這樣花去了下午僅有的幾小時日光，把大半年前從香港帶回來的小茉莉從雜草堆裡救出，另把一小株不知名但看上去挺可愛的小綠也抽起換到小盆裡，再把先前在 Bauhaus 買回來的鬱金香球埋到兩個大盆子裡去，近四小時我就一言不發的在陽台一角弄著，手腳都冷得麻了，在大堆泥中一絲一絲的把野草的根除掉，腦裡不斷亂七八糟的想如何才算連根拔起、拔了又如何從新開始、土要怎才算肥、這個冬該如何過、新種下的該如何照料、明年春天會否開花結果等等等等。過後心莫明的安了點，這是好事，我覺得。

小茉莉用了半年時間終於長了兩寸長的一條小根，葉子仍只有原來的四片，我把它連小綠一同移到室內，望明年它能多長幾片葉。還有已好久沒碰的羅勒，昨天看它還好好的，今天再看葉子竟都黑了，我問來喝咖啡的 Phil 爸怎麼回事，才知 Phil 爸根本不懂羅勒為何物，看到那些不開胃的黑點，他說可能中了什麼病毒吧？

我們家的黑森林陽台地寧人潔，會中什麼毒呢？

願我...

過去一星期，好灰，好怕，好累。灰到怕到一個地步，我整個人像癱瘓了一樣，從頭到腳，什麼也不敢想，什麼也不敢做。用一星期讓一堆負面消息與感覺沈澱，邊怕邊叫自己抬起頭面對現實，也叫自己如常的做飯看書洗衣讀博，這一星期感覺好漫長好漫長。

我已好久沒有如此憂過了，他得到職業治療的機會，大家喜上眉梢，以為之後的路會好走點，卻沒想到，職業治療完了，長石溪的社工說他得先試著找正常工作，卻又說要為他申請嚴重傷殘證 (!)，我聽了後默不作聲，這突如其來、自相矛盾、在我更有點可笑的消息，我實在不知如何反應。後來我們回到舊醫院去找那兒的社工再問，這位我們於舊醫院爬山小組認識的社工，全盤的問了又問我們的情況---是我們，不單單他的情況---再把我們看不到的問題一一點出來，我恍然大悟的同時，更愁，更絕望。

還好先前一星期來了兩位老友，跟迪茜那反反覆覆的很多席話，雖然都不過是紙上談兵，雖然我知實際機會渺茫，但仍像為我注入了新能量新思維。我以為這新能量新思維要再等一下才會派上用場，沒想到老友一走，危機便扣門。

娶了我這個新移民老婆的他，原來就算再病、再找不到正常工作，也不能申請任何社會福利。職業治療後病歷上說明他只能承受每天六小時的簡單工作，再加上那聽上去叫人毛骨悚然的嚴重傷殘身份，還有人會願意用他嗎？要是養不起老婆，以後又如何叫移民局續簽呢？而我這個四肢發達滿口跛德語的新移民，就算再願意賣命又有誰願意用呢？而回港，因為他的病，已不再是我們的選擇‥‥最後社工苦惱的伏在桌上，雙手掩面，想不通，怎麼也替我們想不通....而我，也再次不斷的自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如此難....

當然，病哪有不難的？ Phil 說了一星期別擔心別擔心，見一步走一步吧，沒事的，但他自己其實也憂。家裡突然靜了，大家各自各胡思亂想，沒有人有心情說話‥‥

還有三年時間，願我，無論做牛做馬，能在這個我已叫作「家」的陌生國度找到一份讓我自給自足的工作﹗ (深深吸一口氣............別慌......別茫.....)

廿五種奢侈

以前極少上 Facebook ，現在多上了，雖然仍覺得它很無聊，但有時候，也有點有意思的東西，像下面這個。

一生人可以擁有的廿五件奢侈品，我們擁有了多少？
(H = 我 ； P = 死肥仔)

1) 能背著包包走天下的健康
H︰ 我們剛剛做了，今天更跟老友踏著單車上山去，累，但爽﹗
P︰ Yes, just been to Andalucia! ;)

2) 舒心的工作
H︰ 雖然並非長遠之計，雖然此時此刻的我極為厭倦，但我該為每次送稿後的正面回應而高興。
P︰ I'm jobless but happy! :D

3) 起風的天總有人提醒你加衣
H︰ 我身邊沒有這樣的人，但他總叫我多買件衣服啦，好不？
P︰ Yes. :)

4) 睡著的時候總有人為你蓋被
H︰ 每天早上他出門前都為我和 Belly Bell 蓋好被。
P︰ e.e mmmm....Yes...there is that someone. :)

5) 穿上便宜T恤也很美麗的健康身材
H︰ 我有，還越來越(肥)美，最近轉季找出兩條冷天牛仔褲，都不合身了﹗屎﹗ :(
P︰ YES, in my XXL T-shirt! XD

6) 寫得一手好字
H︰ 字越寫越醜，本來已不美，唉﹗
P︰ My handwriting is miserable... :(

7) 想旅行時，總有談得來的朋友願意請假陪伴
H︰ 有，只是最後未能成團，可惜。
P︰ I don't have... :(

8) 每天都能踏實地睡個好覺
H︰ 這仍是我的夢想。
P︰ Normally yes la ~_~ zZzZZzzZ

9) 會欣賞美麗的心和能欣賞美麗的心情
H︰ 我想我會吧？
P︰ Yes, I can! :D

10) 每時每刻都過得有意義和幸福
H︰ 沒什麼意義，總是有點隨意。幸福，我以為我們過得幸福，但原來別人眼中又不一定。我的朋友說，大孩子跟著我真苦、我真苦、我們其實可以過得更好。。。
P︰ No, not always...

11) 一個教會你愛和被愛的人
H︰ 他會。
P︰ Yes.

12) 你為之甘心付出的寶寶
H︰ 這的確是奢侈品，我們負擔不起。
P︰ No, thank God...!

13) 心中永遠的自由
H︰ 我的心，此時此刻算是比較自由的。
P︰ Yes!

14) 帶給他人向上的精神特質
H︰ 來找我們的人，都要有向上爬的鬥志，尤其老人。
P︰ Not everyone would take me as an example...

15) 學會放棄
H︰ 這從來都是我的弱項。
P︰ It was a hard lesson but I learnt it.

16) 學會承擔
H︰ 小承小擔還算可以，我自知自覺不成大器。
P︰ Yes...just that I forget half of my responsibilities most of the time...

17) 接受並珍惜生活賜予你的一切
H︰ 仍在努力中。
P︰ Not always. Sometimes I don't think about it.

18) 親自播種，收穫
H︰ 前強後弱。
P︰ Yes...

19) 珍藏一件凝聚情感的物品
H︰ 我信物輕情義重。
P︰ Yes, when I see a cute VW van, yes!

20) 尋找失落的童心
H︰ 每天都掛在 Belly Bell 胸口。
P︰ I don't think it ever left me.

21) 心境開闊
H︰ 仍在努力中。
P︰ Yes, most of the time.

22) 信守一個諾言
H︰ 我有信守我的諾言嗎？這個自己實在答不來。
P︰ I hope I did.

23) 嘗盡美食
H︰ 肥仔在家，天下肥美甜食過門而不(許)入。
P︰ No...fat boy is on diet! :(

24) 偶爾使個小小壞
H︰ 有時也使個大大壞。
P︰ Very naughty sometimes... };)

25) 把你所能想到的一件浪漫的事變為現實
H︰ 暫時未有時間去想。
P︰ No, my wife is too boring and she never wants to do anything I have in mind. :(

偷工減料

心散症病入膏肓，明知今晚有死線，仍要寫 blog ，這回真的死了﹗

我的第一個蛋糕，一手一腳自己做，從早上六時至七時，切呀切，攪呀攪，功夫原來不少，怪不得偷懶蛋糕粉 (即 Backmischung ) 仍大有市場。我用的是 Phil 找到的德文食譜，基本的都看懂了，只是一些關鍵動詞不懂，但又懶得翻字典，於是依次把材料放進大碗裡，每多放一點便攪拌一下，錯不到哪裡。因為不想太甜，也記得愛做甜點的舊同事說老外蛋糕都過甜，糖的份量減一下，也不減滋味，於是本來 250 克的砂糖，我只用了 200 克 (看起來仍很驚人)，牛油當然也得減， 250 克的牛油我改用了 150 克， vanilla sugar 也減為三成。蘋果蛋糕一般都很濕，我不喜歡濕漉漉的，切蘋果的速度也不夠快，於是六個蘋果變為四個，乾一點，也省一點功夫。食譜建議焗一整小時，我見焗了五十分鐘後蛋糕已挺乾了，於是決定省下最後十分鐘的電費 ;P 。成品不太甜， Phil 說不夠乾， Phil 爸卻說不夠濕，甜度大家都說恰恰好。

因為大孩子有前科，這回我們每人吃了一件後，餘下的半個蛋糕我馬上送到樓下樂太太家，女兒高高興興的收下了。

肉桂蘋果胡桃蛋糕的材料︰
250 克 牛油
250 克 砂糖
250 克 麵粉
1 小包 baking powder
3 隻 蛋
8 克 vanilla sugar
2 湯匙 可可粉
1 湯匙 肉桂粉
100 克 胡桃 (壓碎)
100 克 杏仁 (小片)
6 個 蘋果 (小塊)

材料依材料清單的次序加入，搓出來的粉團若太乾的話，可以加(最多)三湯匙牛奶。

以 180 度焗六十分鐘，成品放涼後灑上 icing sugar 。

秋物

異常寒冷的秋天突然一轉，熱得我們的夏裝又要出動。兩德統一廿周年，電視都播著當年的人和事，尤其於深夜。我愛看紀錄片，於是夜夜的擁抱電視，才發現原來自己已好久沒看電視了。

秋梨上星期採了數個，混在平常的蕃茄沙拉裡一起吃，那淡淡的甜，讓大家都開胃。於是趁星期六再去採了一大籃，以為這回發達了，可以吃足一個月。急急的回到家裡開始弄沙拉，梨子卻怎麼也切不開，我嚐了一小片，嘩，好酸﹗這些樣子跟甜梨一模一樣的酸梨，果肉沙沙的，不像先前採的那些柔軟如牛油，是因為老了變酸了還是根本是兩種不同的梨呢？第二天無奈的把一整籃子回歸森林，兩天死心不息，繼續苦苦的尋找甜梨樹，星期天 Phil 說我們不如回到那株甜梨樹去採吧。
甜梨樹靠近民居，大概很多人也知道它甜，第一次去時樹上還是滿滿的，星期天再去已見最低的一圈梨子不見了，我自己小心翼翼的採了幾個， Phil 看不過眼，於是替我用樹枝把梨子打下來，一個接一個的掉進袋子裡，最後帶了十個回家 :D 下星期再去採，看來要帶備高凳了。

星期六晚接到中學同學來電，像從前，聊了好久。我其實還算健談，但很不愛通電話，少一句得一句，跟老友卻除外。這個詳談讓我想了一些，我總是投訴 Phil 什麼不好什麼不會，卻忘了記他的功，怪不得他染上 this is not fair 的口頭禪。

在 Granada 的一個深夜，我聽到窗外有女聲，後來還有人向樓上的窗戶擲石子，我好奇打開窗問那少女，有什麼事嗎？她說她也是住這旅館的，一起去酒吧的朋友都回房睡了，自己卻沒帶鎖匙，叫我替她開門。我好奇的繼續問，怎麼會沒鎖匙？不是一人一匙的嗎？又解釋道我不能隨便給人開門。她沒我好氣，粗聲的叫我回去睡算了。大孩子一直在聽著，到她近乎喝我去睡時，他沈下了聲線，伸出肥手指指著她，告訴她我不過是好心問問，又警告她小心自己的嘴巴。那女的呆了，馬上閉嘴，之後繼續向樓上的窗戶擲石子。我那下其實沒覺得受辱什麼，反而覺得被保護的感覺原來那麼妙，哈。這個，要記他一功。

過去一星期我們去採了好些胡桃，我其實不好胡桃，除了剛採回來極新鮮的。上次吃這種新鮮胡桃，已是前年的事。今年再去採，我說我要大吃一番，等他爸把我們的胡桃夾子還給我們，我馬上動手開胡桃，但因為胡桃殼仍是濕濕軟軟的，怎麼開也開不到。他雖然已睏了，但看我出盡九牛之力仍徒勞無功，於是坐下來替我把胡桃一一開了，之後一點一點的，還專注的替我把苦苦的皮撕掉。那大半小時，我們就靜靜的在電視面前坐著，他一點點的把脫了皮的玉白胡桃遞給我，我不停的嚼呀嚼，不停的自言自語說實在太好吃了。這個，也要記他一功。

天使的幽默

想起在西班牙認識的意籍英癡馬盧說過英國一些精彩的喜劇，在 YouTube 亂看了一通，仍未尋著，但看到這個，會心微笑。

從西班牙回到登巴小城火車站時大概凌晨四時，發現我們的巴士開不動，幾經波折才回到家裡。第二天致電車會 ADAC 請人來充電， ADAC 的黃色天使半小時左右便趕到，用了十來分鐘就讓我們的巴士起死回生，我覺得神奇非常，於是像個好奇的白痴一樣問東問西，又補充了一句︰我對汽車一無所知的。沒想到黃色天使竟回答說︰彼此彼此啦。

新歡二號

西班牙之旅的第三天，我們離開 Ronda 小山城，之後大孩子一直嚷著我不讓他買那兒鬥牛場獨家有售的彩碟，一直埋怨至我們回到德意志。我其實是個挺實際的人，自用或送禮，再漂亮的東西也要有實用價值，彩碟不是不美 (雖然那色彩與線條並非我杯茶) ，只是很多都下不了水，下得了我們都覺得順眼的卻又極貴，於是我總跟他說，沒所謂，我已把它們拍下了﹗把照片掛起來不是一樣嗎？這天晚上死線過後想起他的彩碟，在照片檔中翻了又翻，死火，原來沒拍下他喜歡那種﹗

回來後他的新歡一號未棄，新歡二號---古典結他---便已上場。他念念不忘嘉比奧的八十歐古典結他，說弦與弦間的空間比他自己那個寬，更容易彈奏，他彈起來便不會那麼錯敗。我當然也想他多碰碰他的結他，但他那三分鐘熱度，案例多不勝數，再中計的話我只能怪自己笨。

整天把結他跟彩碟一起掛在口邊的他，有一天說我們就去城裡的樂器店看看吧，就看看而已﹗看，就我對他的了解，當然不是看那麼簡單。跟志同道合的店員談了好久，我們都驚嘆好的結他原來一點也不簡單，之後店員隨隨的說，所以，我們這兒最便宜的也要三百五十歐。當下我們當然被嚇得目瞪口呆，再環顧四周，發現原來在我們身邊的許多結他，都是上千或過千歐的 (﹗)，最後我笑著對店員說女人永遠都是問題所在，再指指自己，親切的店員笑了笑，說沒問題的，你們若找到二手結他，也可以拿過來，我們免費替你們看看是否物有所值。

走出樂器店，我跟他談了好久好久，最後達成配對基金方案，他能省下一歐，我便送他一歐，直至他夠錢買結他為止。於是，這幾天他絕口不提乳酪，也不提可樂，更差點要我五時起床為他準備咖啡上班喝﹗(我當然起不了床啦)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這個小數怕長計的課，希望他可以成功畢業﹗

寒冷的夜

迪茜跟朋友到歐洲旅行，順道到黑森林小鎮看我們，半天一夜，我這位老友，匆匆的來匆匆的又走了。五人晚餐我首次做，選了非常安全易做的兩菜一飯，其中有 Phil 的新歡蒜蓉青口，特價 5.5 歐 1.5 公斤，雖不算便宜，但我們都抵受不了。 Phil 爸聽到會有青口，鼓起勇氣冒險赴約。在德意志生活了三十六年才第一次吃青口的他，其實最愛海鮮，家裡卻一直只有美極快餐或老妻家鄉菜，所以雖然這一年他吃得很少，但這一夜卻胃口大開。開飯已是九時多，我以為自己弄得太太太大堆頭，還好最後只有小量剩飯剩菜，我這個三腳貓煮婦，這次算是合格吧？

小小的廚房，擠著五個成人，寒冷的夜，過門而不入。

晚飯後曲終人散我跟迪茜才有機會靜靜的坐下聊聊。相識十多年，感覺卻仍像當初，多難得。我聽著她的故事，也說著自己的，才發現自己離可愛的女人越來越遠，而 Phil ，原來待我真的很不錯。

十月將至，即 Phil 的職業治療將告一段落，往後的生活，其實三個月前已開始準備，那些惱人的申請表、問卷與面談，我們都填了去了，就是一直收不到讓人安心的消息。我們在先前的醫院聚舊會上重遇病友，大家都說半年的等待後都有新的安排。現在輪到我們了，誰也說不準我們要等多久、或這個安排會不會來，我跟他其實心底裡都有丁點憂，但又不想被它蓋過，於是繼續的歌照唱舞照跳，繼續告訴自己，半年，半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或許，我該更主動的尋，而不只是死守我的半斤四両，或許迪茜說得對，走出第一步，第二步才會來。

但這第一步，我仍不知如何走。

秋至蘋紅

那天我在陽台上抱著小豆丁孜孜看蘋果樹，我問你看到樹上的蘋果嗎？你似懂非懂的，我再指著離我們不遠的樹頂說，綠色那些波波就是蘋果了，等秋天來，它們便會變得紅紅的，安靜的小人兒看得出神似的。
秋天的夢，有點天馬行空，有晚我夢見我們有個兒子，眼睛大大的好可愛， Phil 說那不是他的孩子，不是不是，我說他千真萬確是你的孩子啊﹗兩天後再夢到自己肚子脹得像排球那麼大，我跟他說我還以為自己發胖哩，但看來不是啊，大概已三個月﹗他口裡只重覆著一句，殺了他殺了他，讓我難為，我說反正已太晚了，就順其自然生上來吧。

後來我跟他說，他問我怎麼我夢裡的他會那麼恨？既來之則安之，是他的一貫作風，儘管孩子將意味他的死期，他說。夢裡的或許是我跟我的對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對話，天曉得。

二人世界的好，近一年我才剛開始嚐到。最近他開玩笑的說想養一隻狗，我一想到那大堆的責任與開銷，便搖頭說不。現階段的點點安穩，在我，神聖不可侵犯。

梨熟知秋

秋天到來，榛子梨子嘩啦啦的落地，第一年我跟 Phil 抱著吃得不要浪費的精神，到處的拾榛子和胡桃。今年榛子在我們從西班牙回來前已落地，連水尾也拾不到。反而是梨子與蘋果，在秋高氣爽雨未來時，我採了十個回家，每天等著它們變黃變熟，一星期下來沒什麼變化，秋雨卻已紛紛而至。陽台外的蘋果樹今年結起又紅又大的果子，鄰家建築師先生拿道兩層樓高的長梯親自爬到樹上，不一會便滿滿的兩大箱，我在陽台看著，其實很想大聲喊過去︰可否幫忙多採一箱？但其實我們並不熟稔，所以我沒好意思喊出口。

這是其中一個呆在我廚房裡不肯成熟的梨子。梨呀梨，你生性啦﹗

移民到黑森林整整兩年，慢慢的習慣生活，慢慢的看得懂一點點雜誌，慢慢的聽得懂本地棟篤笑，也慢慢的像本地人一樣，看著果子落滿一地，卻無動於中。

胡桃成熟時，他說，要去大採特採。

等，直到夜深

說了好幾個月要學阿戊整餅，工具買了不少，那盒 Tiramisu 蛋糕粉一直在家呆了個月多，但我仍沒動力，因為煮，在我，主要是為了飽肚而已。

從西班牙回來， Phil 一直說著那兒沒多少賣相過得去的蛋糕，於是說要開始學整餅，日後移居西班牙起碼有一技之長，說學便學，他的三分鐘移民熱，加上甜點的誘惑，造就了我們自家第一個蛋糕，Amaretto Torte。

從晚上八時半起，德語食譜我大聲朗讀了兩遍，問他，你明不明白做法？他說沒問題，開始啦開始啦﹗之後才發現，原來蛋糕並非我想像中那麼難做，晚上十時二十分，做好了，食譜說要放進冰箱裡冰兩小時，於是大孩子無奈的等，直到夜深，誓要吃了才去睡。

其實第二天再吃，發現味道更好 :)

《後記》 晚上十一時打打打打得餓了，到小冰找吃的，瞅了一眼裡頭的蛋糕，心想還有三片，關上門，轉身想往別處找吃的，三片，三片，三片，在腦裡轉了幾次，怎麼只剩三片？像小學三年級學生，從頭算起，原來有八片的蛋糕，昨晚我跟他各人吃了一片，今天下午我跟他又各吃了一片，現在該剩多少片？答案︰四片。於是馬上跑到沙發，指著正在看電視的大孩子，你…你…你…還未說得出口，倆口子都忍不住嘿嘿嘿的狂笑起來，他邊嘿嘿嘿邊問，我…我…我…怎麼了？我說，你…你…好…事…多為﹗他反問，我…幹…嗎‥了？我斬釘截鐵說，蛋…糕﹗他在笑死前一秒說，是… Belly … Bell …吃…的…﹗

我可憐的 Belly Bell， carrot cake 從未吃過，卻先吃下一隻死貓。

西班牙油炸鬼

西班牙油炸鬼 churros ，跟香港油炸鬼的味道一模一樣，我們吃時都配以鮮橙汁或香濃咖啡，我一個人吃一整個絕對不是問題。

送你一碟青口湯

回來整整一星期，家裡靜英英的，我們放西班牙買回來的交響樂，當然還有 flamenco ，一下子魂魄又回到西班牙去。

這一星期，中午到中國餐館跟黃太太一起隨便吃點什麼，我借故說 Phil 要吃減肥餐，不來了。晚上清一式弄 Phil 的新寵兒香腸咖哩飯，今天我終於按捺不住，想弄點別的，於是翻起超市的每週特價海鮮篇，青口特價﹗盛惠 7.29 歐兩公斤，連殼的。特價魚類最便宜要算比目魚，盛惠 0.89 歐一百克，於是，算了算了，還是別想算了。

懷念西班牙 1.6 歐一公斤的新鮮青口，在那裡我們常常請客，人多胃口也大，從超市買幾包的蝦呀蜆呀青口呀，平均十至十二歐的海鮮便能讓四五個人吃個飽飽。回到旅舍一鍋熟的清焯，或是蒜蓉香草炒香，或是放湯，好吃得新朋友都讚不絕口。害羞的嘉比奧吃了數餐後不好意思硬要回我們禮，於是親手為我們弄了新鮮烤魚， Phil 當眾大聲的說很好吃啊，嘉比奧﹗他笑了笑後繼續低頭專心的烤。

其實德意志也不算太差，是我過去一星期不停安慰 Phil 的話，每當他喊著好想念西班牙的熱與幾位新朋友時。一年前若有人預言我會真心說這句話，打死我也不信。三星期的西班牙之旅過後我真的如此想，儘管在此我吃不起海鮮，但我是真心喜歡這兒的森林與果樹，於是連續八天的香腸咖哩飯，告訴自己德意志肉腸聞名天下，能天天吃上其實是福﹗(我當然後悔沒多買點海鮮罐頭回德意志啦，要不現在起碼有海鮮咖哩飯吃嘛﹗)

一世背包客

在西班牙的三星期，除了睡得多，咖啡也喝得多，平日在家多喝也沒什麼，人在外頭，平均每杯 1.5 歐 (最貴 3 歐一杯，難喝得呢~~~)，每次去茶座起碼兩至三杯，真的不能不肉痛。有一陣子我幾近覺得自己快 (被他) 喝破產了，於是無所不用其技，誘他多走一會多看一會才去茶座充電，多多少少也能省下一兩杯。沒法子，少數怕長計嘛。

本來打算慢慢的玩細細的看，但首一星期竟變得有點「趕」，連咖啡也無暇多想 (除了早午兩個回合)，真的出乎我們所料，慶幸的是沒有一早訂好二十天的旅舍。八月廿七日從失望之城 Cadiz 去到華麗的 Seville ，夏季的 Seville 熱得像地獄，長途大巴下午五時左右到達，市內的顯示屏標出攝氏 48 度，熱得叫人快溶了，街上人蹟罕至。我們這兩個平日不怎麼喝水的人，上街半天便奇蹟地喝掉三公升的水。每每踏出廿四小時空調的旅舍，便有點後悔。本來只打算留三天，但因為時間多出了，最後在那兒待了五天半，我們只看了五個景點，以老人的步伐，但仍覺得吃不消了。

Hostel One 這所體貼的連鎖旅舍我們都很喜愛，旅舍其中一個管理人 Ariel，第二天早上在市中心碰到我們，揮著手大聲喊出我的名字打招呼，因為他那句早晨，那個陌生又言語不通的城市，一下子變得親切起來。

自他病了以後我們好像跟遊行絕了緣，這次突如其來的西班牙背包行，再次住上四到六個床位的旅舍，感覺好親切。在旅舍遇上各路的人，有說得一口順利西班牙文、滿身滿心西班牙熱，要在西班牙找工作待下來的英國青年，有到西班牙來仍未找到住處的交流生、剛完成碩士 / 博士課程趁未開始工作放自己一假的人、名符其實為看世界而看世界的遊子、來參加學術會議的碩士生、三十將至而不知所措的聯合國漢學博士、為放下無法解決的家庭問題重拾自我而無限期旅行的他，還有兩個孩子的單親爸爸，和在西班牙旅途上巧遇對方的智利酷母子‥‥等等，年齡從二十到五十多歲 (當然二十來歲的佔多數)，大家同一屋簷下，或是同分一個房間， party 時同坐一桌東拉西扯談天也說地，聽著他們的事業、學業、孩子、女友、父母、與生命，交流著各國政治、文化、種族、語言等等等議題，我跟他的世界好像突然變大了許多許多。

回到小鎮想跟街坊鄰居分享，卻有點撘錯線的感覺，外遊從來只住酒店上餐館的人，原來根本無法體會那種大同的感覺。要是體力許可的話，我願一世當背包客。

西班牙熱暖仍在

我們回來了，回到家裡感覺真好。

從西班牙回到德意志就像突然從夏跳至冬季一樣，回來五天，老天只暖和了一天半，西班牙的熱暖仍在，於是穿著背心短褲上街去，一街的人都穿著秋季外衣，突然間我們變了異型‥‥

一直仍累著，以 Phil 的說法，假期過後，最需要的是另一個假期。可他已回到實習的崗位，在回來後的第二天晨早。當天長石溪醫院的社工還到了工廠探班 (實情是評估﹗)，最後大孩子表現近滿分，主管們都非常滿意，說他是個出色的實習生。但獎賞卻是每天從六小時改為八小時工作，之後四天一直叫苦連天，我說我陪你起床替你弄咖啡兼打打氣吧，弄得日日夜夜都沒能好睡。

好懷念在西班牙每天平均十二小時的睡眠﹗

嘉比奧

還有兩天假期便要完了，又再回到冷冰冰的德意志。德意志天氣再好，也一定不夠西班牙好。三星期沒半滴雨，天天滿地的陽光，是今年第一次。

在海灘小鎮留了兩天，我們都不喜歡，急不及待的回到 GRANADA 去。 GRANADA 這個城市，我們都愛，因為這兒有我們的朋友嘉比奧。

再次見到嘉比奧，大家都很開心。我們給他買了三件有用的小法寳，他竟開心得連說了五聲 thank you very much 。這個文靜的意大利男子，慢慢的認識多了讓我們發現，原來大家有很多相像的地方，物以類聚，大概就是這樣。

一個個的相遇

其實才幾天沒寫，但感覺已發生了好多好多，遇上好些人，要寫一點點，要不好快便會遺忘。

我們已到了 Granada ，在 Cordoba 只留了一天一夜，住上爛透了的旅館，我的 EQ 起初還算高的，一直在安慰著 Phil 說，沒所謂的，就住一晚而已。Cordoba 其實是個城市，古城區是個漂亮的小地方。本來打算另找旅店再多留一夜，但午夜洗澡時發現水去不了，我的底線被完全淹沒了，一氣之下什麼也不順眼，第二天一早看過免費入場的大教堂後，便急急腳收拾行李離開這個又貴又討我厭的城市，往 Granada 去。

一星期走四個半城市 (1/2 Malaga - Ronda - Cadiz - Seville - Cordoba) ，我其實已很累。本來想多留的地方都讓我們非常失望，加上不小心在　Cordoba　的爛旅館樓梯滑了一下，於是到了　Granada　後一下子走不動了，我跟　Phil　說，不如就在這兒留十來天等飛機回德意志吧。

懷著十五十六的心情到了　Granada　，進城那刻看到的都是欄透了的房子，我一直嘰哩咕囉的在　Phil　耳邊埋怨，當初何必堅持三星期呢？我好想回家好想回家啊。（這可是我第一次想家，我們的家）他一直耐心的說再看看吧，看看再算啦。。。

進城的巴士上遇到的本地人，好到不得了，真的不心花怒放也不行。旅舍半點也不難找，更走運的剛好還剩兩個床位。這間叫　HOSTELONE　的旅舍，我們在　Seville　時住過，好到不得了。於是在　Granada　也選它。好，在於它的設備，細心與氣氛。管理人本身是為賺旅費繼續旅程而在那兒作短期工作的青年背包客，所以很明白背包客的需要。就在那兒，我們遇上一個又一個的好人，有些萍水相逢，但仍真實與親切，有些一見如故，一兩天就成了好朋友。夜話這回事我已好久沒試過了，對　Phil　這更是新鮮的經驗。於是每天在城裡走走看看後，傍晚回旅舍前總不忘買點酒水，在　Seville　有一晚我們請兩位土耳其女孩一起海鮮餐，在　Granada　不過留了三夜已開了兩次大餐，第一次跟兩位日本女孩，今天晚上本來跟＂新相好＂意大利女生物工程碩士的三人餐最後變成五人大餐（還好我買了超多的蜆與青口，當然還有蝦！大家都覺得我的蒜蓉蝦好吃！），旅費已所餘無幾的墨西哥青年和旅舍的總館都被邀上了，大家從十時一直聊至差不多一時才肯罷休。

我不得不說，這些年紀比我少差不多十年的新朋友，我真的非常佩服他們。看世界的夢我也有過，但就僅此而已。他們卻真的付諸實行，二十四歲來自墨西哥的他，有的是時間與體力，為了省點旅費和多點經驗，於是從比利時踏著一輛廿歐買回來的破單車向阿阿姆斯特丹進發，我們事前會想到的意外住宿與天氣他都沒多想，最後卻因禍得福。他不經意的一句，其實看世界就是一個決定，你決定了事情便會發生， you just need to make up your mind 。還有選擇不上大學而用了四年去邊打工邊看世界的澳洲男孩，和許許多多抱著西班牙夢而來的他她他她，聽著他們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人真的感覺年青了，眼前也突然通了點，透了點。

這一個又一個的相遇，有可能只是過眼的路人甲乙丙，或會是一世的好朋友，但他們的故事與他們的生命力和勇氣，都讓我們大開眼界。我們都說，你們來黑森林的話，開聲就好了。

P.S.　其實 Granada 一點也不爛，這個古城真的很美。

Welcome to hell !

廿二號晚到達 Malaga 後，一直有點馬不停蹄的，星期五已到達了 Seville 。 Malaga 跟 Cadiz 我們一點都不喜歡，主要因為太髒，所以幸好一早在 Ronda 小山城訂了酒店，算昰可以好好的過了兩天。 Ronda 是個浪漫的小山城，人們又特別和善（我們在 Spain 其實一直遇上很多好人），氣溫不高（晚上那陣涼猶其舒服），而外出吃飯與酒店的價格又不高，所以它成了我們至今為止最愛的地方。

從 Ronda 去 Cadiz 一路上我不知多興奮，沒想到進入 Cadiz 時看到的就昰高樓和更多的高樓，舊城區污煙瘴氣的三米一督屎，SORRY，雖說是三千年古城，但我們真的接受不了。。。看著無敵大海與天價海鮮餐館，我忍痛的決定，繼續上路吧，於昰旅途上的第四天我們竟已到了 Seville －－－人間火爐。

到達 Seville 昰下午五時，老天他仍是 47 度之高溫，走出冷氣大巴，迎面而來的熱，有種 Welcome to hell 的感覺。

但當然 Seville 是美的，只是太太太太熱，每天看一個景點，已夠讓我受了。第二天起來已近中午，天啊，那正是全城午睡之時，我們卻大踏步的在街上走著。 Siesta 我們在 Ronda 小山城試過，不行，午睡後晚一兩眼發光，一夜無眠。活在火般的地獄，我們選擇了在最難受的幾小時去大教堂，之後慢步回旅舍，在那弄點吃的，等太陽下山（但空氣仍是滾的！）後再出動，糊亂的逛一通，竟又給我們找到大型超市，海鮮平得讓我想通通買下！！於是一連兩晚的海鮮餐，其他旅客進入廚房都說我們的晚餐香死人了。明晚，我要繼續香死人的海鮮餐！！

They're finally on the road again :)

And we can do whatever we want at home :D

不能看的旅程

出發前四天，終於去買了往法蘭克福機場的火車票和英文版 Lonely Planet。

突如其來的旅程，其實有點亂，除了機票，一切都在出發前一星期才開始一點點的準備，上週末找到了一點巴士路線，昨天訂好了頭幾天的旅舍，今天訂好了火車票和買到了 Lonely Planet。好長一段時間沒旅行了，其實有點不慣，或該說有丁點不情願，因為這個夏我更想在家裡過，我這個慢慢變得可親可愛的家。

但機票買了，有點不能不去的被迫感 (我知這樣說很折墮)，於是只好開始準備。當初我開始搜集交通與旅舍資料時，大孩子就坐在電視前什麼也不管，我的脾氣發了又發，出發前四五天，他才較自動自覺的翻了一會旅遊指南。雖然有點不解，但為求心理平衡，我不斷告訴自己，是他出錢請我旅行 (他從不這樣想)，我出力做點資料搜集也很應該，況且他從來都不計劃行程，糊里糊塗的著陸後才見步行步，所以怪不了他。

一切留在出發前幾天才做，又有九百九條的稿子要一日鮮，我發現自己不停跟他說，我有壓力，別再找我下決定了。後來指揮他去買火車票，最後空手而回，因為他決定不了坐哪班車最好。德意志鐵路何時加了購票櫃位的服務費？還是只是我一直沒留意每程手續費原來是五歐呢？第二天跟他再跑到巴登小城去買票，卻被告知二人來回共四程的火車，盛惠二十歐手續費，我嚇了一跳後馬上轉身跑到沒有手續費的自動售票機去。不過還是要感謝德意志鐵路此舉 (雖然我其實很老餅更喜歡有 human touch 的售票服務)，除了讓我買到便宜了廿歐的票外，還讓我發現往法蘭克福機場另一個短途火車站的火車，原來比往長途火車站的火車要便宜很多，又讓我們發現巴登小城火車站原來可讓旅客免費泊車。五十八歐兩人來回法蘭克福，連三星期的車位，讓我第一次覺得德意志鐵路物有所值。三星期後回到家來，一下火車便能跳上自家的車子，真好。

旅館。昨天找布藍達替我們訂好了旅館，其中一間小山城的酒店從照片看來漂亮極了，我興奮的跟他說了又說，我們訂到了最後一間特價雙人間呀，快來看看那房間有多漂亮﹗他先不說話，再叫他，他便說，我不要看呀不要看呀﹗看了便沒有驚喜了﹗

或許，這就是他出發前什麼資料也不看的原因？唉‥‥辛苦了家嫂。

P.S. 下午三時買完菜回家，聽著收音機說西班牙最高氣溫 40°C ，看著車子標板顯示室外 19°C 的秋涼氣溫，我開始感到丁點臨行前的興奮。

20 days in Andalucía

星期天便出發了，資料算是看過了，路線也略略的計劃好了，雖然旅舍還未預訂，但最大的問題之一︰背包，總算解決了。兩年前匆匆移民德意志，把香港家裡的大部份東西都送人，包括我尚好的背包，現在想來，真的不明白當時自己想些什麼‥‥上星期到運動用品店找背包，嘩，最最最便宜也要三十六歐，還一點也不及我以前那個，頂你。

心裡後悔了好久，但回想起當天那位素不相識的小師妹帶著呆呆的弟弟到我家來拿鏡子和另一件小東西，最後開開心心滿載的連我的背包和一大堆身外物也一拼背走，我想只要東西繼續有用，就不用可惜了。只是新的背包實在貴，在 ebay 看了又看，也不便宜，最後只好悄悄的懷著半點希望，在星期六的跳蚤巿場碰碰運氣。背包這東西，我其實從未在跳巿見過，所以星期六的運氣真的不俗，竟給我找到了﹗樣子還算可以，就是老了點髒了點 (真的不過一丁點，沒所謂，可讓我扮有經驗的旅行家﹗)，賣主開價八歐，最後七歐成交，還有以四歐換來超合我心意的草帽，運氣真的好。

出發前兩星期新稿子接二連三的飛來，不再是那叫我吐的節目，而是讓我看得發笑的老片子，我知五天內趕三千條是近乎自殺，但我見錢開眼，死就死吧，一星期後到了西班牙想著自己口袋裡多了點旅費，又是一條好漢。

P.S. 出發前記得要學少婦 meg 那樣，把家居大清洗一次，三星期旅途過後便能回到三星級的家。

P.P.S. 星期三早晨，第二篇「自殺稿」，在之前一夜打打打打至三時後，昨天又連續十六小時不停敲打鍵盤，晚飯草草的嚼了半個 pizza，任大孩子一人吃獨腳餐；我送大孩子上床睡，每次他夜半醒來問我︰完了沒？我都一聲不哼，沒時間答也沒時間看他，有點可憐。在他起床前剛好成稿，比平常死線晚了三小時，幸好有編輯的寬容。我想我還算敬業樂業吧？同一片子看了十六小時，仍津津有味的翻著，眼皮都要掉下來了仍想把罵人的打油詩翻出味道來 (儘管我的文學底子近乎零)。有時辛苦起來我會很懷念昔日快樂的辦公室生活，但這微不足道的半斤四兩，其實我又愛又恨。接下來還有兩篇，我想我該學著省減工序，快刀斬亂句。

I had a dream

半夜醒來大孩子跟我說，他做了個好夢，夢見我們有自己的房子，還在花園開了個音樂會，請了人來唱莫扎特的魔笛，伴奏的是一群小鳥。

我也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坐在教室最後已被遺棄的座位上，面對著深奧的 GPA 測驗，在完卷前十五分鐘才發現看錯了試題，急得快哭了。

大孩子已好久沒做好夢了，大概兩年吧？有一陣子他真的以為自己已失去了做夢的本能。希望以後他好夢陸續有來。

開窗

偶而在網上看到一個德國 DIY 建材店的影片，沒想到有那麼詳細的 DIY 影片。原來我們家的天窗，是這樣安裝的。以後家裡有什麼要修， Phil 不能說自己不懂了。

請客

請客原來是很大的學問，我越來越覺得。

來德兩年，家裡稍為像樣能請朋友來吃飯過夜的，是最近幾個月的事。之前當然也有朋友來，第一個到來的，要算艾娃。個子小小的她從老遠的比利時帶著小兒到來，那時候我們剛搬進來沒多久，仍沒有可用的廚房，在矮小的咖啡桌上開爐煮食，之後三大一小同坐沙發開餐。老友 C 在我們仍沒有床的時候便說要來了，到後來做好了新廚櫃組合，一次又一次的來，毫不介意千山萬水只能留兩天一夜，就為看一看我們。蘭西第一次來時我們的家算好了一點，基本的都有了，雖然仍有很多的改善空間。

一直我也覺得自己算是個不錯的 host ，朋友到來都有吃有喝有喝的，但當小孜一家三口到來時，因為下雨臨時改在家吃，我看著自己對四大一小的飯餐毫無頭緒，連最基本的份量也預不好，平日二人晚餐可以弄一盤沙拉了事，四人餐竟又是一盤(加大碼的)沙拉，回想起來真覺得自己太太太差勁。還有小孜孜因為餓了仍沒吃的而哭，怎麼我沒想到小孩的飯餐時間跟大人不同呢？真的太太太差勁‥‥

到後來新朋友珊娜跟法國老公到來，經一事長一智，這回四人餐我嚴陣以待 (法國人喎﹗)，兩菜一炒飯，份量有多無少，又提早開始動手 (一菜以上我便不懂預算時間)，心想糟不了多少啦這次。最後到開飯之際，我才發現我家沒有上菜的大盤大碟 (一菜走天下的煮婦，唉‥‥)，結果奇奇怪怪的隨便找些盤子碟子上菜，還好客人都樂意添飯﹗

看著艾美請客的照片，從桌布到餐巾都一絲不苟，桌上還點燃著小燭台，飯後又有遊戲﹗我真的呆了，心想那比餐廳還要好百倍‥‥再想想自己的排場和菜色，真的無地自容‥‥我要學多久才能達到這種境界呢？星期六的跳蚤市場，得努力搜購盤子碟子﹗

耳熟

一連兩份片子搞定了，一份又爛又 cheap 打得我挑聲四起，另一份卻像塊大蛋糕，六十年代的港產片，極有男、女人味的主角，文雅而慢四拍的話速，好久沒看過了。我跟 Phil 說，我會盡全力的打，保你大以後多派我這類片子，一星期兩條死線，那便生活無休了 (噢，該是憂)。

但這份半斤四兩，時運高時還算夠交租買菜付東費西費，時運低時則連糊口也成問題，根本沒生活無憂的可能。兩年下來我仍搞不懂人家內部是如何運作的。是自家出品不合格的話，便不會有一整系列 kick 手片子送上門，但品質合格態度認真換回來的竟是不夠糊口的生活，小薯如我只能無奈的邊幹邊挑邊感恩。

這刻正是時運低迷期，合指一算，那些耗時的爛片子，時薪分分鐘比當香江麥噹妹還要低，我整天在說，不如去當酒店房務算了，起碼月尾能肯定自己口袋裡有多少両﹗口氣越來越像我的他，說出我非常耳熟的話︰幹啥也有好有壞，你這半斤四兩，起碼不用對人，德意志職場也可以很黑，這個你得知道。我知，我也不過說說而已‥‥ :P (看來我也越來越像他了﹗)

P.S. 他啊，見我為爛片子一夜沒睡，晨早跟他說起都快要哭了，於是下午他下班回來帶了我去吃麥噹噹買衣又買鞋，他說趁夏季大減價嘛，最後滿載而歸，這回去西班牙不愁沒衣服穿了。

他給我買的第一雙高跟鞋，原價五十歐，夏季清貨減至二十歐，雖然我很喜歡，也少有的穿得我舒服，但我還是覺得有點貴，於是看了又看試了又試後，還是決定不買，沒想到他那一刻突然下令︰把它們拿著，買了你不穿我來穿﹗

* (感謝 Kikare 指正，是高跟鞋，不是高根鞋﹗)

辛煮意

快五時了，雞啼了沒，不知道。只知腳很冷，心裡挑聲四起‥‥

不經不覺翻了十多集的辛煮意，新大概不太新吧，但辛(及苦)是肯定的。起首五六集還可以，爛是預期之內，仍能爛中作樂，有樣學樣做起 serradura 來。但到現在，越看越想吐，真的反胃那種‥‥主持說話空洞是家常便飯，但連基本語法也完全沒有，說出來的都是一派火星話，就真的有病了‥‥天啊，翻翻谷高資料，你老板她連母語也說不好竟是讀外語出身的‥‥我挑‥‥

美麗島的阿扁式語言給資訊短缺或更可能是低廉的內地同胞謄出來，唉，不知是水平還是態度問題，總之一分錢一分貨，美奶滋變質成了牛奶汁，煉金術師的坩堝竟被磨成粉作調味料，讓我尋了大半天想了一整天也毫無頭緒，最後還要替人家更正中文‥‥我挑‥‥

走遍各地覓好吃的，嘉賓主持大廚都異口同聲說這樣那樣有口感，肉有口感，菜有口感，醋也可以有口感，很快連空氣也會有口感‥‥我挑‥‥

完成手頭兩個極有口感的片子後，我大概也會挑得很有口感‥‥我挑‥‥

每次都說下次接到太爛的就說不，但每次都捨不得那二兩錢而沒說不‥‥我挑‥‥(我自己)‥‥

Dr. 高

看過大孩子的醫生，我其實每位都非常喜歡。但高醫生有點與別不同，雖然只看了大孩子三個月，但感覺卻比其他醫生更親切。她看病給藥之餘，也會老實說出其他醫生一般不會說的意見，人的心生了病，要由心藥醫，那些讓你困擾的人，要盡量避開、斬斷。

明年聚舊，不知會否再見到她呢？

An eventful week

每次有朋自遠方來後，生活都像多了些新點子。每次老友 C 來，都像提醒我們綠色生活的重要︰綠色的菜、綠色的菜，唔該再多點綠色的菜﹗蘭西到來後，我才學會了用橄欖油和葡萄醋做沙拉，有點似模似樣那種。小孜孜跟爸媽離去後，我們才發現，怎麼我們什麼好去處也不懂？來來去去總是巴登小城與米高溪小村，連哪裡有好吃的都不知道，真悶旦﹗

於是趁星期六天公少有放晴，我說不如出去走走吧？ Phil 總建議 Trier 古城，來回需六小時車程，頂你。我把地圖翻了又翻，找出這個離家不太遠、於萊茵河以西的法蘭西小古城 Wissembourg。(蘭西，它就在我們上次走訪那個法蘭西跳蚤市場附近，真是緣慳一面﹗)

路線怎麼走呢？記著是經過 Beinheim >> Hatten >> Hoffen 三個小村子，然後上直達 Wissembourg 的 Landstraße ， 從家裡到小城，走錯了路也不過一小時左右。

Wissembourg 小城比 Strasbourg 寧靜，遊客疏疏落落，茶座卻多不勝數。在那兒打發一天，逛完街後可以去爬山或在教堂的庭園或露天茶座看書，比跑去老遠又不知名的小村吃 Phil 心目中最美味的 Flammkuchen 好 (幾次也只有閉門羹吃﹗)。

過去一星期豐富極了，送走了小孜爸小孜媽後，小休了一天，又來個長石溪醫院大食會，舊病友再次聚頭，退休的退休、工作的工作，大家都異口同聲說收入少了但生活比以前快樂，看到大家煥然一新的模樣，人人臉上都掛著笑容，讓我由衷的感恩。 Phil 以前那位高醫生也來了，原來高醫生去年已退了休，特地到來，逐一問候舊病人。她仍清楚記得我們的情況，甚至記得 Phil 那個讓人頭痛的老母。她說這次看我比以前開懷多了，多好，我說是啊，一步步的走來，生活壓力總算少了，人因此也沒以前那麼沈。談了好一會，臨別時她問︰我可以抱抱你嗎？高醫生就是這樣一位親切的醫生。

旅行讓人快樂，以後逄星期六、日，只要天氣好，我們都出去走走，發掘些新去處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