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March 28, 2011

明天

星期天, Beatrice 婆婆請我們到她家下午茶聚。她在星期初已約定了我們,因為已有好幾個月沒見她,我和 Phil 都一直的期代著。星期天的他狀態儘管不佳,我們仍如期赴約,帶著去年聖誕我們打算送她的禮物, Phil 喜愛的一本書。

Beatrice 弄了個賣相跟味道都非常棒的蘋果蛋糕,我一改習慣,沒有帶照相機,我想專心的享受她那一桌精心的佈置與那美味的蛋糕,還有她的熱暖,再好好的留在心上。

邊吃邊聊,我們都知她的丈夫十五年前因抑鬱症而了結了自己的生命,但真正認識了一年左右,聚了幾次,她卻從未提及過。這一次,剛從一所心理傷痛療養院回來不久的她,說她的長期偏頭痛幾乎消失了,大概因為自己放下了,明白了當一個人決心自殺時,其他人其實是無法阻止的,並主動的跟我們說起些零碎的往事。這位四十多年前來自瑞士的過埠新娘,到今時今日仍能微笑著面對人生,真的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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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晚上他累得整個人都在發抖,但他說,我不想睡,我怕明天的到來。在漆黑的房間裡聽著,我有點透不過氣,跟他說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會比今天好,別怕。但他就是怕,怕明天又再害那些虛無飄渺不能自控的怕,我可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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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時,我也不想睡,不為怕明天的到來,而是想多享受這寧靜的夜,我唯一能夠什麼也不想的時光。明天睜開眼睛後會是怎麼的一天,我已不去多想了,煮到來便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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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在 Phil 留院期間認識的菲絲老太太,上星期去醫院取醫單,又遇上了她。三年前的她,是個很有氣質的老太太,三年下來,她的頭髮變得雪白,人也腫脹多了,讓 Phil 差點認不了她。三年前那個夏,我天天去醫院陪他,天天也遇見菲絲老太太,夏季醫院的爬山活動,我們跟菲絲太太都有參加,我走得特別慢,總跟她一起走在最後,以破破碎碎的一詞半語加身體語言跟她溝通,就這樣,跟她成為了朋友。初住進來的她,像木頭一樣,對任何人事都沒有反應,後來,看著她慢慢的好起來,Phil 出院後,我們都默默的想,希望以後不會再在醫院遇見她。

那天又在醫院碰上,她主動走來跟我打招呼,原來那是她進院的第一天。回家路上,我說不如去給她買一束花吧?醫院的房間再舒適,也不溫暖。帶著花到病房找她,她說好想回家去。

Saturday, March 26, 2011

春暖花開

布藍達的題,春暖花開,說這幾天,最貼切。

過去一個多月,幾乎每星期都往巴登醫院一兩次,突然有一天,發現路過的公園遍地小花,之後路經幾次,都想叫 Phil 停下車來讓我拍個照、甚至走一走,但始終沒有,直到前天。春天巴登小城的公園,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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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 Phil 的狀態好到一個程度,我覺得好得太過份,於是我心煩氣燥,又跟他理論起來。兩星期前他開始返教會,我覺得是好事,雖然我不願跟他一起去。在新認識的教友面前, Phil 會提及我,教會的路宿者聚餐,我又幫忙烤了三打鬆餅,但我就是不出現,看在別人眼裡,這個香江妻子,大概好奇怪,但我覺得返教會這回事,要隨心。心煩氣燥跟他理論他高漲了好幾天的宗教情緒,為的是忍無可忍他每天大聲播放的宗教歌曲,在我仍睡得正沈時。有關宗教音樂,大概受中學時代聖詩的薰陶,我的品味是偏老的,新派的宗教歌曲,聽一天半天還能忍受,但一連幾天都播著同樣的十數首歌,唉,我不管你讚美得有多天花龍鳳 (最慘就是我聽不懂嘛...),在我,就是人間地獄。

我說,哪有人天天說要感覺到神的?他卻說感覺不到神他便沒動力做任何事,他要當我的好丈夫,便得先感受到神的存在。他這種思想,總讓我想起他老姐,也讓我想到他新藥的劑量問題,但他卻覺得自己正常不過。幸好忍無可忍的當天,他又有教會小組聚會,於是我們的「問題」,便在幾位小組成員前展露無遺。兩小時多後他回到家裡,垂頭喪氣的一副迷茫狀,我問怎麼了?他說人家都說能夠理解你啊,也說我大概被老姐影響得太深。

當下,老實說,我心裡偷笑了一下,好像終於有人站在我這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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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教會有人找他去幫忙劈柴,所以,我難得可以任睡無憂,他下午劈完柴回家,也累得不想再拉我去東奔西跑,日落前散一會兒步便說不如回家吧。能在家悠悠閒的當三兩天呆寶睡寶 (儘管仍有一堆家務等著我),真好﹗

大概因為悠閒,所以飯餐質素又回升。首次亂來的弄了一個他也愛吃的雜菜煙肉雞粥,他一看到晚餐吃粥,便扁了扁嘴,因為他總覺得粥沒有味道,很難吃。但最後呢,哈,他邊吃邊說好吃。還有我自家亂來的檸檬雞 (因為懶找食譜),第一次用檸檬滷肉,以為會很酸,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用了什麼作滷汁呢,要記一下,要不下次想再做便又要再亂來了。

一公斤的雞腿,我用了白蘭地一湯匙、橄欖油差不多兩湯匙、(乾) dill 、蒜粉、薑粉、薑數片 (主要因為他怕薑味太重,要不我會多下幾片)、鹽、蜜糖一茶匙、紅砂糖少量、 bay leaves 數片、檸檬三厚片、水少量、美極醬油少許、和兩種不知名的香草,滷了一個晚上加一整天,晚飯時, Phil 不停說很好吃很好吃,最後他連平常不愛吃的翠玉瓜伴菜也通通吃掉了。

Tuesday, March 22, 2011

看來春天真的來了,大家都這樣說,好像是什麼大事一樣。其實這些天還冷著,但外邊偶然有十五十六度,便已看到人家穿起短袖衣服。而我,仍然是圍巾不離頸,出門在家都裹得密密實實。

去年冬來前種下的鬱金香早已冒出綠葉來,朋友說這個最適合懶人種的花,因為不用怎麼打理,但我仍沒信心,因為經我手的怎的都不能開花結果,唉~~~ 最新的受害著是一盆洋芫荽...一星期便 game over 了﹗

天氣再暖一點,我們便可以到公園裡去曬太陽,或去打乒乓,這是 Phil 少年時最愛的運動,上星期跟他到運動店買 T-shirts ,我順手買了一套乒乓球板,準備找個風和日麗天,一起乒乓一下。

寒冬過後,家裡的暖氣用量大減 (還沒完全關掉,因為晚上只得幾度...),這些天 Phil 不停喊冷,我說,你也覺得冷的話,我們另找個房子好不好?當然那只是開玩笑。

搬家在他是大事煩事,經他這次復發後,我已沒多想搬家的事了。既然他真的喜歡這兒的鄰居,鄰居們也知他的病並非常關心,我們就一直住下去,一直捱貴暖爐,直至人家搬了我們才搬吧。(實在有點無奈...不過算了算了....)

吃、睡、烤

這幾天他又好起來了,我,吃了醫生開的止咳催眠藥水,像豬一樣安穩的睡了四個長長的晚上/早上,日間忙著爬山、做飯、烤餅、會友。

因為他好起來,我說別理什麼減肥了,我們做肉醬意粉吧,於是一連兩天,都吃著久違了的肉醬意粉,碰巧能幹的中國太太給我送來她跟丈夫親手採的洋韭菜,拌在肉醬內, Phil 及 Phil爸都說味道特別好。


為了兩個不同的場合,在兩天內烤了七打鬆餅,第二天更烤至凌晨四時才收爐。經驗證明,艾美的食譜比我鬆餅烤盤附有的更好,容易做之餘也從未失敗過 (牛油及糖用量也比一般食譜少﹗),這將會是我常用的食譜。本來打算多烤檸檬鬆餅的,因為味道清香怡人,檸檬買了,落手落腳烤時卻完全忘了,這陣子的我,總是這樣,有點失魂。所以未來兩天,為了不浪費那五大個檸檬,我大概會再烤兩三盤。

看醫生,來了三年好像才看了十來次。這次因為星期五下午去看,我們的家庭醫生早已關門去渡週末,我們只能隨便找個緊急醫生。我白痴的問 Phil ,我咳了兩星期還能去看**緊急**醫生嗎?他說沒所謂緊急不緊急的,便死硬的拉著我出門。那是鄰村的醫生,第一眼見他,只能以官仔骨骨衣衫不整來形容,一進診室便聽到他大火氣的罵著電話裡的人,我們覺得好笑卻不敢笑,他放下電話後便隨隨解釋,老人院看護讓老人瀉了半天血都不理,現在才向他求救,怎能不罵呢?特地向我這個新移民解釋了一遍德意志老人院情況有多糟後,才開始看我的症。

所謂人不可以貌相,用在他身上最洽當。看了那麼多次醫生,他是第一個給我畫圖解釋的,說是喉嚨和耳道發炎。他說我的耳朵應該很痛吧?但我除了覺得耳朵塞了一下,一點感覺也沒有。他說給我止咳藥水和耳藥水,還有一包草藥讓我泡水後吸它散發的蒸氣,這樣比完全依賴化學藥物好,最後卻忘了在藥單上寫下耳藥水,我們到藥房後才發現,相對而笑,沒什麼的,就隨便買一枝好了。這個有點失魂的醫生,我覺得挺可愛的。

止咳藥水吃了一天,睡得像昏迷了一樣,之後,咳已幾乎好了。藥水說明書上註明,請勿服用此藥服多於數天,但一小茶匙便讓我睡得那麼長那麼穩,我真的很想繼續吃下去。

Thursday, March 17, 2011

兩天半以後

過了很美好的兩天半,感覺我本來嫁了的那個他,經過差不多三年的起起伏伏後,終於又回到我身邊了。雖然見他好好的,但我仍不時提醒他,你還沒完全穩定,要當心別讓自己受刺激,更常問著他,你還好嗎?

沒想他剛好了兩天半,他跟他老姐的一通電話後,又再次沈了下去。他兩姐弟的關係,我從來都不干涉,他要跟他老姐保持聯絡,要給她寄東寄西,我都沒給半句意見,但這次,她硬要我跟她和好,在弟弟面前說自己怎麼的幫過我,屁放得之大,把自己在我們最艱難的日子裡離間我們婚姻的種種惡行,都一一抹掉。我跟自己說過, Phil 的病已夠我受了,我不需要另一個喜怒無常的噩夢,管她是你老母還是老姐,於是我誓死不肯接她的電話,在電話另一邊的她馬上發起瘋來,把我罵得一文不值,說我不跟她和好,就代表我不愛 Phil 。他這個發瘋的老姐,真的讓我忍無可忍。

美好的日子,你何時才會再回來呢?

Monday, March 14, 2011

天亮了

大半天電腦旁都放著一杯乾了再滿滿了再乾的暖水,這大半天我大概喝了這兩個月沒喝足的水量。沒有它,我的肺大概已被我咳出來了。這個咳,真的頑固,以為兩天薑水把它治好了,沒想到一條卡在喉嚨裡的小毛髮,又讓它死灰復燃,把我咳得整個人都扭曲了,一整晚的五個小時,直到現在。

回想過去兩三天的事,怎的好像過了好長的時間,星期五那天,在心理醫生面前,他哭了,平常他看到甜美又友善的心理醫生,心情總會回升,這回,卻相反。我聽著這位年輕的心理醫生說的一字一句,天啊,我不知在家跟他說過幾千幾萬次。還好他一開車,精神便集中起來。我硬要他開,雖然他老爸堅持說自己開車沒問題,但看著老人兩手微微的抖,我真的不忍。

硬要他做的,當然還有爬山。星期六他起來不久便說不舒服,我明明要趕稿子,但仍假扮空閒,硬要拉他出去爬山。他,像受了傷的孩子,一邊怕一邊嚷著說自己走不快,要我放慢腳步。但一個咳得肺都快掉下來的人,能走多快呢?我火起,跟他在無人的街上爭論了好一會,我說我就是這樣過我的難關,所以我也這樣拉你過去。他說我太粗暴了,對受了傷的人該溫柔一點。我明白人的意志受了傷,的確很難振作起來,但我仍很想他明白,在困難的日子,能咬緊牙關挺過去的話,日子會比無時無刻在傷痛裡哭哭啼啼好受得多。但他就覺得我不夠溫柔,我說那好,你走你的慢板,我走我的快板,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一言不發的走上山去。最後爬了四小時吧?我咳個半死,他卻變得精神爽利。

回家後他的良好心情一直保持著,我以為這回好了,今天終於可以安心趕稿了,沒想到晚飯前他跟父母通過電話後,嘩啦的又哭起來。做著飯的我嚇了一跳,問他幹嘛啦?他們說了些什麼?什麼也沒有,他說,我只是感覺受傷了。聽得我一頭霧水,本來不是好好的嗎?他說突然間他能感覺到受傷了,為病發時他的所見所感而傷心,他說是三年裡第一次。哭了好久好久,我學著溫柔的安慰他 (因為已咳得沒氣了...) ,他說別理他,就讓他傷心一會吧。於是我又回去弄晚餐,像相安無事似的,叫他吃飯,吃完了又讓他繼續獨個兒哭他的傷他的痛。好一會之後,像奇蹟似的,他走來跟我說,我好了,我能重新感受到神,更感受到久違了的愛、感恩和滿足感了。

病情突然風回路轉,我看著有點不能相信,我在想,他是不是回光反照而已?還是在計劃著幹些什麼傻事,要我們放下警覺?那一整晚,我不斷的問他,你怎麼了?他都說,他真的好了,一切都回來了。

星期天,半斤四兩天,三月份的最後兩稿,我戰戰兢兢的幹著,怕他萬一又反覆起來,我又有一籮籮的蟹散滿一地不知如何收拾。但一整天,他都好好的,好得讓我也開始以為,他會不會是少數的幸運兒,突然康復了?但當然,奢望越大失望越大,我明白,那大概是新藥丸終於發揮效力了,才讓他重拾過去的一切感覺,這些良好的感覺,一下子大堆的湧來,甚至讓他有點應接不暇,他後來告訴我。心情回升的他,開始想要不要生個孩子 (證明他頭腦仍有問題...),不如真的搬家 (他百無禁忌說等隔壁的 Oma 婆婆魂歸天國後我們可以搬進去她家...天啊...好可憐的 Oma 婆婆﹗),不如我們去意大利五星期 (當然是老婆請客,他說。我說五天就差不多﹗)。

看著他突然的好起來,心情有點複雜,不知該喜還是憂,但當然,好一天算一天,這個我還是懂的。

天亮了,是時候小睡片刻 :)

Friday, March 11, 2011

這幾天...

快凌晨三時,精神上我其實不累,只是軀體,在狂咳三天後,感覺心肺快要分離似的。 Phil 聽我咳得氣管快震裂似的,一直叫我去看醫生,但我就是不要去,乾咳幾聲算什麼,你看我如何挺過去,為你立個好榜樣吧,我想。

這幾天,真的好累。他新藥舊藥雙管齊下,他說胸口的壓力減少了,所以要繼續試下去。在我這個旁觀者的眼內,看到的卻是他每分每秒的驚與怕,怕得厲害時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情況尚可時嘴裡仍滿是驚與怕,跟他仍服著舊藥時一天還能享受完全無驚無怕的幾小時,截然不同。還有的就是怕得厲害時全身發抖和那些可怕的念頭,這,在未服新藥前,都完全沒有。但第三者始終不過是第三者,星期三在急診醫生面前,他說完了到我說,最後,這位三年前大孩子首次住院時仍在醫院裡實習的俄羅斯醫生,權威的說,新藥需兩星期才能真正發揮效用,現在言之尚早,但看來效用不壞,那就給新藥一次機會吧。我聽著,明白自己始終不是病人本人,無話可說。

看過了急診取到了鎮靜小丸子,沒想到那天晚上就派上用場了。這幾天我們兩都極累,累到一個地步,只要我們能安靜的坐下,便會在數分鐘內隨周公而去。星期三晚就是這樣,晚飯都沒吃,驚過怕過後在沙發上半睡半醒的過了兩三個小時,到我醒來看見原來已不早了,便著他一起去睡,換上了新的床單被套,剛躺下,凌晨二時,他又坐起來,說著一堆傻話,我安撫的話都說盡了,仍沒法讓他安下心來,還好最後我記起那些鎮靜小丸子,著他快去吞下,藥力生效後才算能安心睡去。

星期四,又是一天的驚與怕,快把肺咳出來的我,見他怕得手足無措,強硬的命他去換衣服,說我們要爬山去。爬山當然是不假,以病發首年的經驗,爬山,不知道為什麼,多多少少對他的病情有幫助。所以我出發時聲明,我們不是去散個公公婆婆的步,我們是去爬山,快板的爬﹗仍害怕得要命的他說,自己沒力,全身都像 jelly 的在抖,走不快真的走不快。但我就拉著他,像三年前在巴登小城內,提他要大踏步要深呼吸,沿途看到春天小花便讚嘆一聲,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說不提,一步一步的走進森林裡去。

走過四五公里,經米高溪小村回到家裡,我問他做點什麼吃好呢?肉醬意粉好不好? (他最近連麥當當也吃不下) 他還是怕,於是說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你決定吧。我其實明白頭腦生了病的人你再生他的氣也沒用,但我還是生氣,於是小聲卻狠心的教訓他,叫他別讓這個病白白燃燒了我們的生命好不好?什麼也好,拿個主意,之後就著手做嘛﹗於是他說,肉醬意粉吧。

肉醬意粉吃過後,我的累,一發不可收拾,在沙發上死死的睡去,模糊的聽到他在身旁說著什麼,啊,原來他的怕又回來了,哭著說什麼呢?不知道,但仍例行的安撫了幾句,之後又再不醒人事的睡去。他大概見我累,不知什麼時候說要去父母家,好讓我能安靜的休息一下,就這樣,我在沙發上邊睡邊咳,躺了好四五小時,到他回家,已是晚上十一時了,一個平靜的模樣,那個我懷念的大孩子,好神奇地,又回來了。

他的病再次復發,雖然我總跟他說,這次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但其實這次感覺比前兩年的幾次都糟,好像首年的苦日子又回來了,這突然讓我想,這個病其實正在燃燒我們倆的生命,以後的日子,要如何過才是呢?我更醒覺到,我必須考一個駕駛執照,無論多貴,無論多難,因為萬一他病了開不了車,我們不能總讓他老爸當我們的司機,他不竟太老了,面對有病的兒子,開車一定會分心或有壓力。考車這回事,雖然 Phil 總勸我別試,他覺得我必定會嚇壞老師,但我說嘛,要是我會開車,或許能以毒攻毒,把他的病嚇好了也說不定。

P.S. 因為他的情況每況愈下,我最後還是無奈的停接稿子,直至他好起來。幸好香江的安莉達體貼,二話不說便把我接下了的都一併收回,叫我安心的守著他。幹掉三月份最後兩稿後,我便無限期收爐了。大孩子聽著,說太好了,謝謝啊。

Monday, March 07, 2011

For my own sanity

以為還有一星期他才換藥,但他心急的性格,讓一星期變成一世紀。新藥,在我,是一個無必要冒的險,在他,卻是唯一的希望。於是,星期五,他堅持跑到醫院去,看急診,說要換藥。當然換藥不像換衣服,舊的一套脫下來,新的一套穿上去。精神科藥物,要換,是幾星期的過程,舊藥慢慢的減下去,新藥慢慢的加上去,他說這藥好,人人都說好,他老爸也在吃,我說,不可以先讓病情穩定下來嗎?不行,不行,一星期我等不了,他說。

於是,過山車驚嚇度加倍,新藥服了兩天,他說不如讀讀說明書吧?之後由半文盲的我朗讀著全德說明,他似聽非聽的。我以為舊藥副作用多,沒想到一看新藥的單子,天啊,讀到一半,我已讀不下去了。為何本該幫助病人的藥物竟會讓人做噩夢?為何這些藥物會讓病人起自殺的念頭,我不明白,但單子上就是如此說明,服藥後起自殺念頭請馬上告知醫生。於是,星期天,為著他那個微小的念頭,我們又跑了一趟醫院,在醫院大門前他卻改變主意,因為怕醫生會要他留院觀察兩星期,不能回家,他不情願。

他說你可否退掉稿子?多給他一點時間?我理由云云,退不掉,不想退,其實最終自問,那是我把自己插離噩夢的避風港。儘管死線也是壓力,但要是沒了它們,我便會全天候面對他,我實在怕我會決堤會瘋掉。

瘋人院與家,有時候,就是一線之差。我努力的繼續做飯,有時候倆口子明明吃不下,也迫他吃兩口,菜照常的買,最後不知丟掉了多少,也無所謂了,起碼要吃時有吃的。星期五往醫院取新藥後,能幹的中國太太約我一起去採韭菜,我其實很累,但仍一口答應了。他想我透透氣,於是雖然不情願,但仍著我採完菜後去人家家裡吃個飯。韭菜,好久沒吃過的味道,也是我最愛的,沒想到德意志的野地上竟然長著,樣子跟中國的不同,但味道卻一模一樣。能幹的中國太太教我包餃子,我第一次包,像孩子做勞作的,左黏右黏,幸好粉團打得好,下鍋也不會散開。最後我吃了兩大碟,吃著吃著,有種回到從前的感覺,之後還拿著剩下的粉團回家學著玩。

我人生中第一隻自家出品的餃子,以韭菜芹菜與煙肉作內涵,差不多一個巴掌的大,做的時候只想著他愛薄皮,於是粉團片越壓越大,第二天煮出來 Phil 說好難吃 (當然最後也沒吃),他說能幹的中國太太家裡的好吃多了。於是我一個人,又吞了幾碟,分兩餐。

我跟他說,待他穩定後,我們就去個旅行吧,但現在的他,聽著仍無動於衷。新藥,除了讓他成了睡寶,看來還會把他變成震震呆薯,唉‥‥何苦呢?

Tuesday, March 01, 2011

一遲再遲

一遲再遲,本來兩道死線,最後我只送走一道。

一遲再遲,上星期四一次,一整天,今天又一次,又是一整天,我慣例奉上理由︰對不起,我感冒,對不起,他復發讓我倒瀉籮蟹。素未謀面的同事,總是貼心的一兩句什麼,再說不要緊的,加油﹗平常日子這是我仍能處理的量,但這陣子,一籮子的蟹說瀉便瀉,手忙腳亂,但又不能亂在他眼前,於是死線,只有一遲再遲。我不得不一直的深呼吸,他以為我嘆他電視聲音大,我說我不過死線當頭有點壓力而已。

這陣子的片子說婚姻,我偶然遇上一個婚紗網站,看到好多既漂亮又不貴的婚紗。嫁得隨便的我,婚照沒拍,婚紗也沒穿,雖然明知再嫁一次我也寧願一切從簡,但回想起來,我的確是有丁點後悔的。所以我跟 Phil 說,不如你買我這件,好不好?他說,你要再嫁給我嗎?我問,你好像沒求婚啊?晚上精神了一點的他馬上跪在我跟前,說,你再嫁給我好嗎?之後,竟認真的問我要不要在德意志教堂補辦婚禮。我說主意不錯,但你媽在場我不情願,不請她又不像話,所以算了吧。傻傻的他竟繼續說,那我們兩自己行禮也可以啊。

我想,或許他覺得我們的婚姻欠了點什麼,大概是一個上天的祝福、一個齊齊整整的家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