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December 31, 2014

家有一老

家有一老,接著那句,對不起,現在的我實在說不出來。爛透了的二零一四年,最後一篇日誌,把它吐出來,新一年希望多說好少說壞。

我家自有一老後,改變當然大,好的,就是每天都必有住家晚飯吃,但凡事都有好壞兩面,要堅持天天做飯,家中又只有我會做飯,這堅持,當然就成了我的個人意志與體力考驗。*

作為一個無煙家居,來了個老煙民,唉,就算老人「呼吸」時都待在陽台上,之後回到屋裡,味道還是有的。我們的朋友當中也有煙民,來吃個飯住幾天我們當然也不覺是問題,但當來者有意長住時,問題便來了。

嗅覺上的味道,當然可以以香香蠟燭蓋過,巿面也有一種專除煙味的超級香香蠟燭,不定時燒的話一小枝夠燒三數天,三四歐左右一枝。於是,在老人以呼吸方式去燃燒他有限的收入時,我們,也逼不得已要陪著燃燒我們的有限收入,一邊呼吸著一屋香氣時也要不斷提醒自己千萬別讓好奇心找出蠟燭成份。

從十來歲便開始吸煙的老人,煙齡六十四年,若你也是煙民,我可以告訴你,若你有幸踏上銀髮之年,這種「呼吸」方式到時候可能會讓你難以再呼吸,就像我家老人一樣。因為呼吸困難,他,一整天----除了進食、打蓋睡或睡覺時----必須用口呼吸,聲音大得吵耳的音樂也蓋不過他,有嚴重耳嗚的我關上睡房門仍能清楚聽到。當然,以人道立場,我不能請他停止 (用口) 呼吸,於是,我們倆,就只好逃避。在五十來平方米,只有一房一廳的家裡,如何逃呢?除了上街去時有點耳根清靜時段,肥仔選擇閱讀時戴上防音耳塞或耳罩,不閱讀時他則讓自己周圍無時無刻充滿他喜愛的古典樂曲。渴望耳根清靜的我偏偏受不了耳罩的壓力,我的油耳也不愛戴耳塞,於是只能躲到冰冷的睡房裡或一整天跟老人玩躲貓貓。還好我有小平板電腦,要不,躲在睡房或廚房時,便得把手提電腦一并帶著走。

老人住進來的首月本來已夠煩了,其兩至三秒呼半秒吸的響亮呼吸循環,對壓力已達爆炸點的我,簡直就是 EQ 的終極考驗。有好幾回,因為他的呼吸聲與一屋的煙味,我一邊好不耐煩的小聲說「燒燒蠟燭嘛,拜託﹗」,一邊衝到蠟燭面前點火。我知這對無助的老人而言非常粗暴,他不能正常呼吸也戒不掉煙癮,他可以怎麼呢?但我同時也要問,無辜的我又可以怎麼呢?

也因為這種呼吸方式,我們同檯用餐 / 早上一起喝咖啡時,唉,他呼出的口氣,全都由坐在對面的我接收 (我們的小餐桌只有 75cm 寬,坐在老父旁的肥仔說他也有份接收,但我想,怎也不及正面接收強勁吧﹗)。所以當肥仔建議老父借助啤酒去放鬆時,我簡直就是跳起反對,帶有啤酒味的口氣直噴到臉上,天啊,想想已夠受了。之前兩次他搬進來同住時 (前後共四個月),我都忍住了沒說半句 (因為說也沒用),但這次,實在忍受不了,於是我不是採取快閃,便索性不跟他同桌 (心情實在差的晚上連晚餐也借故不一起吃)。

衛生,一星期才洗一次澡的老人,唉,這回到我們家裡來住,不知怎的,如廁後總留下一點點的深褐色小點或毛髮在廁板前端,雖說比起年初他小便後總在廁板或地板上留下三數滴讓我清理 (尤其半夜如廁後) 已算很不錯了,但當我發現自己屁股開始長出點點後,那順手抹抹,便馬上變成順手消消毒。肥仔之前為著那散落的三數滴當然有跟老父說過,但老人記性差,也沒有習慣如廁後回望並清理 (我會的,就算是公共廁所),說了等如白說。所以現在,我家的廁所,在我使用前總會消毒一次,基本上一天起碼消毒四五次,乾淨得差點可以吻它一下﹗

本來這次再接老人回來,我們都有心理準備以後要與老人同住,曾嘗試過找大一點的房子,肥仔也慢慢的有心理準備以後要帶著老人渡假去。一些朋友叫我別傻,我說也沒辦法,這對老人而言最好,但六星期下來,我跟肥仔都覺得,這,其實的確不是辦法。好友 U 更直言不諱說,安排他入住老人院,其實不等如趕走老人,老人院對老人而言更好,因為那兒生活所需都是針對老人需要而特別設計的,我們,也無需再犧牲自己的私生活,每天繞著老人轉。

二零一五年,我希望我能真正走出這個家,有點自己在外的生活,老人同住也好不同住也好 (能否住進老人院要看福利署,不是我們說了算的),相對的時間越少,就越好﹗
 
* 以前想偷懶時,會到超市買平價 pizza,或去吃土耳其卷,但肥仔老爸的假牙嚼不了超巿 pizza,他也走不下樓去土耳其快餐廳,冬夜要外賣回來給他的話,土耳其卷也只會變冷 (肥仔覺得不人道.....),所以,平日的偷懶餐,現在都完全不能考慮。大戰後我宣布不再做飯,最多只做指導角色,肥仔,不敢在這點上與我爭吵,也就只好背起這個從來都不屬他的「天職」。

 [ 後記 ] 那香香蠟燭,我們見中價品牌的聖誕蠟燭大特價,便一氣買了六小杯回家。沒想到,燒了幾天,我的口便開始苦起來,苦到一個程度,就是喝了甜飲仍蓋不過。在再壓不下去的好奇心驅使下,在網上找到一篇又一篇有關香香蠟燭如何奇毒無比的文章 / 報導,肥仔當然說不要再點了,但在煙味與毒香燭之間,我實在不會選。今天再到鎮裡去買一枝蜂蠟蠟燭,看看能否除臭,不能的話,就大家抱著一起亡好了。

讓我也高舉

始於十二月廿七的雪,於黑森林。

好雞

我知要對自己好點,所以有次散步時遇到一輛停在小村路邊的肉食車,我明知貴,也停下了腳步,問東問西。售貨員兼司機雖然趕時間,但仍給我們介紹了各種產品的來源、特點。

本來以為這肉食車最大的賣點是把肉類食品送到小村小鎮去,讓行動不便的老人不用開車 / 離家也能買到新鮮肉食,但原來這家肉食車賣的,都是小型農場或自家生產的肉類、肉食製品、雞蛋及時令農產品,農場產量雖小價錢也比超巿貴一倍到幾倍,但產地就位於黑森林以西,風景如畫的斯瓦比亞汝拉山地區,飼養方式也較大量生產的好 (網頁如是說)。

對盤中餐的來源越來越感興趣的我,到他們的網看了又看,再把價目表細讀,貴是貴,但雞,還算吃得起,於是,趁馬田媽跟小馬田到來,想買一隻全雞試試 (我仍未烤過全雞),但於預定時間等了又等,車,就是不出現於網上說好的地點。

馬田母子回家後,我們從北部回來頭瘟腦脹過後,我的每月一事來了,但只有少許不適,算不上痛,那才記得自己一個多月來忙得沒吃過雞。體內「雞毒」明顯已清,我,又想起那肉食車,於是,又擇了另一個時間與地點,死心不息的在街上守候,但這輛只有一面之緣的車,還是沒有出現。

有點不耐煩的肥仔說回家致電問問吧﹗一問,原來網頁的時間表是錯的 (﹗),肉車司機也覺得奇怪。還好他就在離我們家不遠的小山上,我們趕至時,正有另一位老婆婆與其中年女兒在購肉,買了一小籃東西,司機說盛惠四十八歐﹗連一向買東西都不看價錢的肥仔,也嚇了一跳,但老婆婆看來很高興,還說要訂點什麼什麼,請司機下次記得送來。我明白好東西總得有個物有所值的價,但那種價,有時仍讓我卻步。

最後,我買了一隻全雞 (1.3kg,7.17歐)、三隻真空包裝雞腿 (862g,6.81歐)、一條 Krakowska 香腸,和一條黑腸 (血腸,我近一年的至愛),盛惠十八歐。黑腸味道沒超市火腿檔的鹹,也很香煙燻味,更比超巿的便宜;而雞,雖然是超巿的兩倍價錢*,但看來的確比超巿的好,一看上去已見小屠房的功夫利落,剩餘羽毛就那一兩條,脂肪是超巿雞的 20% 左右 (我從來都是走脂派),肉也真的很香 (煮前也很香),雞的腿部沒有任何損傷 (超巿雞常有的問題是,腿部常有瘀血或骨折,我以為是屠宰過程造成,但看了新聞片,才知問題原來出於大型雞場的擠迫 (所謂"高效")飼養方式,經常出現雞踩雞情況,最弱的雞很多時在飼養場內被踩死無人收屍,幸存雞被送往屠房前,已跛得一瘸一拐,好可憐 )。售貨員更說,與他們合作的農場並沒有用業界常用的兩隻抗生素 (名字我當然一聽完便忘得一乾二淨),農場自設屠房,雞隻不用受長途運輸之苦。

我想,要是牠不會讓我每月一次痛不欲生,以後,我們便有雞吃了。

* 我知以香江水平算超級便宜,但這兒三四歐其實已可以買到全雞,急凍的更便宜﹗

Monday, December 29, 2014

臭死兔

到北部時除了收拾了一星期的衣物,還帶上了我的小查理,牠的大小最適合跟我們一起上路,加上一身的老毛亂毛,一看便知牠經得起風浪。

於是,那難耐的兩夜,我都緊緊的擁著小查理渡過,在菸氣沖天的小單位內。

回到家裡當然三人共兩大行李箱的衣物都要洗一遍才能放回衣櫃,無論有否穿過。而小查理,則一直被罰站在客廳一角,直至我首週忙過也瀉畢後,才一鼓作氣,把牠挾持到浴室去,徹底的洗刷一番﹗

因為牠實在太太太臭了,我沒像從前洗 Belly Bell 那樣,思前想後考慮多多,並選用了最安全的肥皂泡沫刷洗方法。這回小查理,榮幸的成了家裡的實驗案例,被我直接用肥皂擦在身上,再用沾了水的手,像洗髮一樣,揉遍牠全身,之後以丁點清水把毛髮裡的肥皂一點點又一點點的揉出,直至臉盆不停更換的水清澈為止。

肥仔說著水小查理一邊被我折騰一邊緊抱命根小蘿蔔的樣子怪可憐又好笑,於是不停替牠拍照。而我,事後嗅著牠滿身的加信氏肥皂味,比以前更愛不釋手﹗

Thursday, December 25, 2014

流星雨

聖誕日的凌晨,我夢見流星雨,在閃爍星雨中,我不停的許願,願我們好好的,願我們都健康快樂,願雨快過天快清。但現實中,我的世界並沒有星雨或星光 *,今年也沒有聖誕,是我的選擇,在平安夜前一天又為著小事跟他開戰**,之後,把自己困在睡房裡,到現在,已兩整天了。要我強顏歡笑的過聖誕,要我為著讓老人有個喜樂的節日而忙一番,對不起,我寧願不過。

我啊,突然有個念頭,好想重新開始,我自己一個人。

*小陽台早已成為其父的吸煙地,我們跟本都不會出去看星星了。

**再次讓其老父住進我們家,實在讓我們倆都心煩氣燥,我的身心都累極了,也看不到他父母家給我們的麻煩何時能來個了斷,他,卻不明白我的累,讓本來已夠黑的十二月,變得更黑。

Monday, December 22, 2014

好戲在後頭 (二)

到警局報案,我們十一月十七日的第五站。之前一夜沒睡好,一早起來馬不停蹄的在兩個小城市之間奔走,還得打醒廿四分精神跟不同的人解釋情況 / 交涉,到達警局時已過中午,早午餐都還沒有著落,肚裡只有幾隻 Haribo 小熊在跳,所以踏進警局的一剎,我什麼也想不出來。

肥仔在警局保安嚴密的接待處略略交代過情況後,當值警員馬上說,我替你聯絡刑事科吧。啊,原來算刑事案件﹗我當下遲鈍的想。刑事科的辦公室於警局的三樓,電梯壞了,已跟我們奔走了一個早上的肥仔老爸,實在無力爬樓梯 (年初及年中他兩度搬進我們家後,幾乎每天都獨自從我們三樓的家走到街口的咖啡店去喝咖啡看書,我想大概是因為困在小單位內太久,欠缺運動,加上在浴室跌倒過,雙腿才會變得無力吧)。擾攘了好一會,刑事科女警才走下樓來替我們錄口供。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到警署去錄口供,女警非常友善,跟電視劇集的女警形像很貼近。我們有時爭著說話,Madam 也只一笑至知。我以為會像電視劇一樣,很快便完成,但大概因為肥仔在壓力下說故事的能力大打節扣, Madam 用了好些時間,才搞清事件裡的三個人物。到 Madam 搞清整件事的經過、將之寫下、給我們朗讀一遍後再讓肥仔及其老爸簽字,原來已下午三時多。

本來以為事情都辦好了,已累透的我們終於可以起行回家,但我,卻在 Madam 錄口供時想起另一份之前一夜找到的銀行信件,找出來細讀,才意識到可能還有另一筆未知的貸款。幾經轉折,路問了又問,才找到那所銀行的位置。帶著老人走進銀行-----我們當天的第六站,一坐下簡短的跟職員說明了來意,職員把我手上的信讀了讀,再打了兩個電話,之後緊張的對著聽筒說︰請不要批出該筆貸款,那很可能是宗詐騙案。。。我們聽著,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原來是另一筆五千歐的高利貸,利率有多高我忘了問 (用二百五歐的每月入息證明便可以借到五千歐,你說利率該有多高?),只知貸款雖然已獲批准,但還沒有過戶,因為銀行還沒收到老人的入息證明。

從那所銀行走出來已差不多四時,那一刻,儘管神經仍然繃著,但我終於覺得我們一整天沒有白費 ---- 起碼實實在在的阻止了一堆又一堆屎的出現。肥仔嚷著要去吃點什麼,我說,還有一小時便五時了,先到警局去告訴 Madam 這個新發現,再想想還有什麼必須做的,才去想吃的吧。要不過了今天,要幹什麼也只能靠電話及書信。

從早上十一時左右起,我們的手提電話已響過不停,都是小人渣打來的,我當然都沒有接,還可以跟他說什麼呢?難道要給他機會解釋以外公的名義借高利貸的原因嗎?回到警局去的途中,我們收到小人渣父親的短訊,說我們太過份了,如此摑他兒子一巴掌,他恨不得馬上抽我們一頓‥‥blablablah‥‥我想,這位父親真的認識了肥仔與他老爸廿多年嗎?怎可能認為肥仔會無原無故一聲不嚮便把老父帶走呢?

到了警局,當然已找不到那位不知名的 Madam 了。我們說我們有新發現啊,還收到說要抽我們的短訊,接待處的警員有點愛理不理的,把銀行文件影印了,之後叫我們把所有新發現、帶有恐嚇性的短訊和留言都留著,等警局再次聯絡我們時,再一次過交上便可以了。我心想,我這個新石器時代的手提電話,能存多少個短訊呢?那一剎,我的確為自己不願當現代人的固執而後悔 (但直到現在仍無意換電話,哈﹗)。

離開警局後,我們還去了當地的健保公司一趟,把老人的健保戶口搞清楚,並說明健保公司免費為他在北部的家提供的電動護理床,已不再需要了,因為我們當天晚上便會與老人回南部的家去,若護理床有任何損壞,都與我們無關,促他們盡快把床收回。這樣一去,我們才知道,原來老人的健保戶口仍在南部;而我們回到家後第二天,到市政廳替老人更改戶籍登記時,職員好奇一問︰住址兩星期前才更改,怎麼那麼快又更改了?我呆了一下,搞不懂職員的意思,回家後把搜回來的文件按時序整理好再細看一遍,才發現小人渣大概因為財務公司要求住址證明,才於十月底帶外公到市政廳去登記 (德意志規定搬遷後一星期內必須登記新住址,要不會被罰款)。(但當然,看到他老爸多日來沒洗臉而積在臉上的一塊又一塊像一毫硬幣一樣大一樣厚的死皮,我覺得沒有登記轉戶實在不算一回事。)

經過一整天的奔波,至五時多,天早已黑透,雨也下個不停,我們終於可以坐下來吃點什麼,但除了肥仔,我跟他老爸都沒有胃口 (所以他肥得有道理﹗),免強吃了點什麼,再跑到藥房買止痛藥及到超市去買點路上的吃喝,晚上七時,我們終於起行回家。回家的四百多公里路好漫長,我沒怎麼說話,反而是肥仔,一直情緒高漲,不停興奮的說要好好的讓這小人渣受一次教訓,又說明天就要把小人渣的所有罪證都寄給他父親與女友的家人,讓其父好好教訓他一頓,也讓其女友家人討厭他。我除了累,就只有失望,完全沒有因為肥仔所說的而興奮。

雖然跟這個孩子沒有任何血緣,七年來見面的日子也實在不算多,金錢上我也不過損失了五百歐 (當初借給肥仔老爸的),但‥‥怎麼說呢,就是一想到以往,原來這個孩子一直跟我說的什麼理想、學業,大概全都是謊話 (我是肥仔家裡唯一會關心他的學業與前途的人)。連很簡單的一個字都串錯,字也寫得奇醜的孩子,為什麼要一直告訴我他想當律師呢?對他而言,他的肥舅與外婆,大概都只是提款機兩台。昔日肥仔老母給他買的新手提電腦與電子遊戲機,一台又一台的「被偷」了。「被打劫」、「被什麼公司亂收費」、「丟了提款卡」(銀包電話卻沒丟) 等怪事,這兩三年不斷發生在他身上,每次都是緊急要錢,每次肥仔或他老母都飛撲把錢送上。我這個舅母,總覺得不可思議,但都沒說半句 (也因為都不是什麼大數目,所以我也不好多說),直到今年年初,此等荒謬的事實在發生得太密了,我一時衝口而出的一句︰又急要錢了?之後再與肥仔分析,十八歲的人,說大不大,但也不再是小孩了,怎可能如此失魂?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失魂魚啊,這種所謂的「衰運」,我們從來都沒有從好友 U 的十七歲女兒或鄰居樂媽媽的十九歲女兒身上聽過,怎麼總是發生在他身上?

一件又一件的往事,一段又一段的舊話,在車窗前閃過,還有一小時便回到家,我才發現電話裡來了新的短訊,又是小人渣的父親,問我們是否沒膽跟他通電話說個明白。我這種女子,可以很友善,可以一聲不響,但罵起人來也可以字字到肉不留半點情面。一讀他的短訊便知他來意不善,我想回罵,但肥仔卻說想跟這位前姐夫保持友好關係,叫我不要寫得無禮,我當然有點不服氣,但也照肥仔意思回話道︰我別無選擇,你等我明天寄給你的證據吧,數字是不會撒謊的,謹致問候,肥仔。肥仔以為人家會說,好,我等你,但這個只有臭脾氣而明顯沒多少腦袋的父親,再轉來的短訊,一個比一個過份,到第三、四個短訊,已叫肥仔把郵資省下,乾脆把所謂的證據塞到他自己的屁股裡。第五、六、七、八個短訊,難聽得我實在不想在此重複。本來客客氣氣的肥仔,到後來也不再客氣了,但罵人的髒話還是堅持不說 (都算白紙黑字嘛,這種痛腳最好不要留給別人利用),只說明不跟他直接通話因為明知他只會破口大罵,以他的脾氣,有意義的對話 (an intelligent conversation) 在此刻是完全沒法進行的 (沒腦的父親當然抓著這個「智慧」問題再加以辱罵我們啦),我們還簡短的說明他的兒子差點讓其外公損失近兩萬歐羅 (這是我們的粗略估計),並祝他老來要身體健康,要不很難說他兒子會怎樣待他。

十一時終於回到家裡,回了最後幾個臭罵的短訊,也聽過小人渣在日間留在我們家的電話錄音機的留言後 *,我把肥仔老爸的床舖弄好,讓他睡了,我們決定到麥噹噹去吃點什麼 (其實我們都越來越不愛吃麥噹噹),順道透透氣。再回到家裡,已是凌晨一時,我無聊的去看看信箱 (儘管星期一的信件土耳其鄰居早已替我們收了),竟發現一張小字條,一看那火星文,便知是肥仔老母寫的,我問,又怎麼了?原來小人渣這三個月來沒有按照協定按時把肥仔爸的部份退休金,轉給肥仔老母,肥仔老母連交房租和買食物的錢都不夠,要到鄰居家裡借錢與討食物。肥仔說到那裡,雙眼已微微的濕起來,問我︰你會介意我拿點錢去救救我媽嗎?我一直都說,若有一天他們兩老連吃都沒有的話,我絕對會讓他們有起碼的溫飽,雖然我不贊成送錢,但肥仔說錢會由他出 (他最近努力的儲了一丁點),我當然沒有反對權啦。於是,凌晨一時,我們的最後一站,便是到他老母家,送錢去。

肥仔把事情簡單的告訴了他媽,都說慈母多敗兒,他的老慈母聽過後竟然懇求肥仔,不要去報案,報案的話她的寶貝外孫可能會前途盡失的了。所以報警這回事,我們對肥仔老母與小人渣父親,都守口如瓶。到他們得知我們報了案,已是一個月後 (上星期) 的事,第一個來電臭罵我們的人,竟然是小人渣的後母。這個,是我和肥仔都萬萬沒有想到的,因為這位德意志中年女人,之前一直都在說小人渣的不是,把小人渣趕出家門的也是她。在肥仔老爸決定跟小人渣同住後,也是這位後母跟肥仔說︰我相信這個孩子什麼也有幹得出來。

那天肥仔看到這位後母的來電,拿起聽筒後還未來得及感謝她先前的善意提醒,便聽到那邊傳來極刺耳的尖叫︰你-----竟-----敢-----去-----報-----警-----﹗之後幾分鐘跟肥仔的對罵,其實毫無意義,所以肥仔最後把自己的話喊完,罵了她一聲瘋母牛,便掛了。事後她大概氣仍未下,再傳來短訊,道︰我的女兒已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你想你的妻子也知道嗎? (對,說的就是我﹗) 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是何許人也﹗說得如此隱悔,跟肥仔有關但我卻不知道,而讓我知道又會令肥仔感到壓力的,還有什麼呢?當然就是肥仔出軌啦。但我,就像其他很有自信的妻子一樣,覺得我懂自己的男人,他心裡、腦裡、褲襠裡長了條怎麼樣的蟲,我都覺得自己非常清楚,所以我毫無保留地相信他,也因此,完全沒有理會那個短訊,但當然,我也跟肥仔說清我的底線,若有一天我發現他超越了我的底線,我是會頭也不回的離開的。
 
一邊寫著一邊回想起那個女人聽筒裡的尖叫聲,天啊,我的肚子又開始扭曲了。這場好戲,其實才剛開始,我在開場後的一星期,壓力大得不停的肚瀉。以前公開考試前我的肚子也會如此反應,但就那麼輕輕的一瀉、抗議一下便了事。從北部回來後的幾星期,仍有很多我們從未處理過的東西要處理 (如跟財務公司的詐騙部交涉),所有相關的文件與資料都由我整理 (因為肥仔完全不懂整理文件);信件也幾乎都由我起草 (德意志人幹什麼都要親身或白紙黑字加掛號甚至雙掛號才算數);什麼時候去哪裡 / 致電誰 / 處理什麼,也是由我作主,因為肥仔壓力大得把辦妥的第二天都忘了,很多時在我喝止他之前就像無頭蒼蠅一樣亂忙亂飛一通;家裡突然又多了個老人,老人睡不了地板 (就算有 25 cm 厚的床墊也睡不了),所以我們得替他買一張床 (已是今年第二張了,先前一張在他搬回家後給我賣掉了);而我,見大家都筋疲力盡了,肥仔老爸也那麼久沒有好好吃過像樣的飯,所以晚餐都弄得特別用心,為大家打打氣;家務,當然只會更多而不會減少啦 (﹗)。到後來,肥仔壓力大得連簡單的把整件事向相關人員說說也做不到,一開口就只有一團糟,於是,平日我絕對不會碰的德語電話對話,有時都由我擔起,而在電話旁「監督」與提點,就更變成必然了。

就這樣,首個星期,我起碼瀉掉了 1.5 公斤。第二、三個星期,肥仔壓力仍很大 (他只要不能過著悠閒的生活就會感到壓力‥‥真是天生的退休人士 ~_~" );我試著去調整自己的壓力,瀉止了,但心情,卻仍每況愈下。他不明白我為何總是整天黑著面,但我,其實只是太專注、太累、也完全沒任何心情去笑,並非發他的脾氣或故意去挑剔他。為著那麼一點誤會,我們在他老爸面前大吵了兩次。他爸,明知是肥仔誤會了我,在兒子氣沖沖的離家後跟我說,他知道我沒有錯,他親眼看著我一整天都在理他的文件,還主動說在肥仔回來後會跟肥仔聊聊,但最後,他卻半句什麼也沒說,繼續任由兒子兇我。這,當然讓我非常失望。我這個家的大門,今年為他大開了三次。我們的私人空間都沒了,晚上大家大笑大唱的時段,現在也沒了,他九時半最晚十時便去睡,床就在我們客廳的一端,我們連看電視也只可以輪流戴上耳筒看。現在要他在兒子向我怒吼之時,說一兩個字的公道說話,也做不到?兒子大聲點跟他說話時,他卻有膽把兒子叫停,為我,就為難得要命。我其實對他實在沒有多少期望,但最後的這丁點憐憫與耐性,也慢慢的煙消雲散了 (唉‥‥)。這,我也對肥仔說得明白,這一切,都只是為了他,若有一天他對我不忠,那,我們就各走各路好了。

這場大龍鳳,聽朋友說,可以拖上兩、三、甚至四年,也就是說,就是律政司決定作出刑事起訴,到我們在法庭上對質,也可能是數年後的事。數年後老人變成什麼樣,還能否在庭上作供,絕對是未知之數。而我們的婚姻與精神健康,在這案子的壓力和蠻不講理的對家面前,能否安然無恙,當然也很難說。我們的共同底線倒是有的︰我們都要健康、快樂地生活,若有一天案子讓肥仔或我精神上無法再承受下去,或對我們做成人身安全,我們必定會撤,什麼高利貸什麼合約,就由老人自己去承擔好了。我們,盡力為他提供一個舒心的家,一個我們過去六年因為他與他的老妻而失去的安寧之家,實在已算人志義盡了。


* 他留言告訴我們,因為我們一聲不啍便把他的外公及所有東西都打包強行帶走,所以他會到 XX 銀行 (財務公司) 去把錢都拿出來花掉,再讓我們還。第二個留言裡,他卻又說那四千五歐的貸款,其實只是 Vorschuss (像跟老闆借糧一樣 ---- 但為什麼財務公司會成了他外公的「老闆」「借糧」給他外公,這大概不用再給機會他去解釋了吧﹗)。他還透過 Whatsapp 跟他的兒時好友-----即我們的好友 U 的女兒----說,我們在他家偷了很多錢。這些,我們當然都會好好的保留著,讓警方日後慢慢看慢慢聽。

Wednesday, December 17, 2014

好戲在後頭 (一)


本來以為我們這個二人戶終於能有點安寧,但安寧的日子不到兩個月,從十一月中起,又爆出大事情。不是說過別人家事我從今不管的嗎?對,但最後還是管了,因為這次的壓力,差點又讓肥仔復發了。不過,這次我也不停的告誡自己,更不停的向肥仔宣布,這必須是最最最後一次了。

實在不想再在這兒吐得滿地苦,所以這篇想寫卻沒寫,下筆後又停了,直到現在,整整一個月後,巨浪算是暫時靜止了,肥仔與我,都算回了一下氣。

 回看日誌,原來肥仔老父跟十九歲旳外甥到德國志北部「試驗定居」,是七月初的事。以前總自誇記性一流的我,這幾年,無日無之的被肥仔的家人煩擾著,已沒好氣再去記下很多事情的細節。所以,在德意志刑警面前,我們都只能非常大概的說個大概。

移民已整整六年了,我半課新移民德語課都沒上過,但課堂卻不斷在精神病院、復康院、律師事務所、健保公司、及各政府部門內發生。我以為這已算很酷了吧?沒想到最後還被老天引領到法院與警察局去,每次想到這裡,我都會覺得自己的移民生活實在夠精彩了,哈哈‥‥ (苦笑中)

要跟德意志刑警交代大概,都因為肥仔的外甥。外甥七月初把其外公即肥仔老爸接到北部後,老人在前女婿家好吃好住了好一陣子,到八月初肥仔獨個兒跑到北部一個月,為要說服老父住進當地的老人宿舍,老父明明已答應了,但最後卻又被外孫說服同住,讓肥仔氣得頭頂冒火。外甥後來還哭著跟肥仔說,他搬出去一個人住後什麼家人都沒有,實在難受,所以很想跟外公一起生活。(不知何時也對我說過,要是他外公還有二十年活,他就會先照顧他二十年,再去建立自己的人生。)

於是,在肥仔與孩子的父親的反對下,老人遷到孩子的單人單位去過真正的同居生活,一住,便差不多三個月,至十一月十七日。這三個月來,肥仔一星期只給他們一兩個電話,他說,要讓他們學著去自己解決問題,明白什麼叫共同生活。

沒想到風風雨雨就在這個時候開始結集,肥仔在每週的通話裡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到後來外甥向他借錢他屢催也不還,有次更故意人間蒸發,再到後來找到三房一廳的房子決定搬家後更說,他的好友們準備送他一台八百歐的新款三叔電視作生日禮物 (八月生日,十一月送禮?),而勞工局又洽巧要給他發四千歐的什麼報酬 *,他打算用其中的二千歐去裝修他自己的房間‥‥等等等,聽得肥仔差點要把這個剛成年的孩子吃掉 ------ 他以為孩子一定是把老人那丁點儲蓄都花掉 ------ 但肥仔卻一直裝傻,讓孩子以為自己說什麼這位肥舅都會盡信,讓他安心的繼續編故事。

十一月第二個週未,本來肥仔準備獨個兒坐大巴到北部去幫忙裝修老爸與外甥的新居,並看看孩子花剩老父多少錢,但起行前一天他實在忍不了,提前向我預告可能又會有大事發生,叫我別多問,但作好最壞打算。我這種不安份不順從的燥底女子,以為自己的生活終於能安寧一點,原來只是肥仔一直為我放的保護煙幕,當下聽著當然大怒。窮追猛問下,肥仔把之前一陣子外甥跟他說的種種大話小話都和盤托出。認識了這個孩子七年 (雖然只是過節與暑期才會見見面,算起來一年一起相處共不到一星期吧),我一向也覺得他並不壞,所以儘管肥仔的直覺很有道理,我就是不肯相信-----除非有實實在在的證據。

那個週未,我一早起來,本來打算替肥仔收拾最後的行裝,再開車送他到大城去登上大巴,之後便去幫忙小花粉飾新居,但出發前兩小時,肥仔問︰你可以同行嗎?一直擔心他獨個兒處理不來但又不願主動插手的我,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星期六黃昏到步後看到肥仔老爸的情況 ----- 三個月沒有剪過的亂髮與足足一厘米長的髒指甲、虛弱得好像只有氣力躺在床上說話的身軀、想向我們訴說點什麼但欲言又止的神情,唉,實在連我這個被他們一家煩得差點想一走了知的外人也替他傷心。

因為外甥仍在新房子搞裝修,我們把握時間,跟老人說明來意 ----- 看看他的生活實況與財政狀況,有必要的話我們會照他的意願帶他回到我們的家。就這樣,老人一五一十的告訴我們,他好幾個月都沒有理過髮,卷曲而頑固的白髮根本不受梳理,外孫說他的退休金不夠買一把髮刷、一個剃刀,所以只能跟外孫共用;而那三個月裡,他只獨自洗過兩次澡 (他在我們家時都是由肥仔陪同的),第二次不小心跌倒在狹小的浴室裡,跌得連廁板都被撞爛了,外孫卻以為叫救護車到急症室要付很多錢而拒絕叫車 (醫院跟他們家只隔一條小馬路,數分鐘步行距離),直到老人痛得不停大叫,他才肯叫車送院。外孫也一直跟老人說家裡的暖氣壞了,所以直到十一月十五日我們到步時,老人冷得總穿著厚衣縮在被窩裡 (壞了當然是大話,不想因老人而多付暖氣費才是真的)。而吃方面,老人的早、午餐都是吃自己準備的 muesli ,晚餐,通常都是超市的廉價急凍即食餐︰印尼炒麵 bami goreng。在我們家幾乎每天都吃到的煎雙蛋多士早餐,老人說他有要求過,但外孫說家裡沒有煎 pan 也沒有空間放多士爐,就這樣,他好幾過月連半隻雞蛋都沒有見過。而外出,老人說他已好久沒有到外邊去,因為外孫不是總不在家,就總說天氣不好 (陽光普照也如是說),不要出去。太久沒有活動,他也再走不動了‥‥我們一邊聽著,一邊把房子的髒、亂、臭都看在眼內,完全無法想像這個孩子如何能夠把一直如此疼他的外公「照顧」成這個模樣。

到步那天 (星期六) 晚上,我假裝偏頭痛說想早點休息,要外甥把房子讓給我們睡,自己到女友家去過夜。之後,我們把散落在他家不同角落的大部份文件都偷偷地大致看了一遍 (像賊一樣,摸黑進行﹗還好我把小電筒帶上了),其中找到的有︰幾封不同財務公司的信件,收件人都是肥仔老爸;收費電視的合約,當然又是肥仔老爸的;肥仔老爸的戶口紀錄,於十月中,只剩不到四歐,十一月十日,更只剩負 1.79 歐;一份財務公司的網上貸款合約,注明淨貸款額為四千五歐,淨利息差不多一千歐,還款期至二零二一年,借方當然又是肥仔老爸,老人今年已七十有八,能否活到二零二一,實在難說‥‥當我找到那份貸款合約後,我信了,肥仔所說的我都信了,而這個我們心目中的孩子,原來一早已變成連垃圾也不如的小人渣。

那個週末,實在漫長得可怕。那兩天,我連廁所也不願上,因為那個廁所 ----- 儘管肥仔已用小人渣的浴巾把內壁抹乾淨,廁盤內的千年髒物仍顯而易見。而肥仔,因為膽心小人渣發現我們翻過他的東西 (還好他夠亂、東西都隨處放﹗) 而跟我們反臉發爛,所以當小人渣星期日晚上回來拿東西時,肥仔把自己帶來的小果刀一直藏在身後。我,當然繼續裝病,小人渣到來時我假裝吃了止痛藥正在熟睡,讓肥仔有借口請他早點離去。那天晚上,我們確定他離開後,便像瘋了一樣把他家裡的所有抽屜、櫃子、每個角落都澈底的翻了一遍,把所有跟他老爸有關的文件都翻出來並收起,再把老人僅有的一點衣物及收費電視接收盒一并放到行李箱內,準備星期一一早帶同他老爸離開。

還好我都一起去了,要不,肥仔一個人根本不可能用一個晚上搜畢散落在屋內的所有文件 (我眼力實在比他好,最後連小人渣的夾萬鎖匙也被我找到了,呵呵),也不可能從大堆的文件中一下子分別出哪些較重要、必須盡快於當地處理。也還好我們臨時決定開車北上而非坐大巴北上,要不,帶著兩大個行李和幾大袋東西 (就像走難一樣﹗),還有一個走不到幾米便氣喘並極容易緊張的老人,根本完全無法行動,更別說要去跑銀行和警局了。

星期一鬧鐘七時多一響,大家都不敢多睡,連平日早上特別難受的肥仔老爸 (很多抑鬱病人都是這樣的),也打醒十四分精神,用半個多小時便準備妥當跟我們一起下樓。離開那個地獄式的家後,第一站,我們帶著老人跑到銀行去,要求經理馬上替老人終止其戶口及提款卡一切運作 (提款卡都在小人渣手上,因為老人沒有自理財政能力,所以戶口管理權給了他,而小人渣,當天早上就打算去買新房子的地板),經理聽過這個陌生肥客戶的要求,不明所以,但一聽到肥仔老爸濃厚英國口音的德語,便認出了這個老葛先生,熱情打了個招呼之餘,還說他七月底替他開戶口時見他的精神很好,跟現在比較,簡直判若兩人。

第二站,我們在銀行經理的提醒下,到了財務公司去,說明要取消那份貸款合約 (簽約後十四天內借方有權單方面取消),而當天,正是法定取消期的最後一天。正牌高利貨這回事,我們實在是盲毛兩條,當場寫了取消通知信給銀行職員,人家蓋了收件日期印章,我們還不願走,要求人家必須馬上給我們書面證明貸款合約已取消。那筆貸款,其實五天前已過了戶到肥仔老爸戶口,小人渣也已花掉了一半,錢花了未還我們便硬要財務公司職員取消合約 (我還說沒有書面取消確認書我不走﹗),我們實在比「大耳o隆」還要兇吧?哈哈。

第三站,新房東 (一所租務公司)。公司的職員聽到我們說那位看上去看想好好照顧外公的青年人其實是個騙子,還說要替老人取消一星期多前才簽下的租約,半信半疑的告訴我們,她看不出他是這樣的人,而取消租約,可能會有一定的難度,因為簽約的人有兩位,外公單方面要取消租約理論上是不可能的。還好肥仔最後多口問了一句,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他作為兒子若要更順利地代老父處理一切事務,如何才可能拿到有法律效力的代理權呢?職員說,到法院去辦吧。

於是,我們的第四站,變成了當地的法院。從未進過法院的我,實在覺得新奇,保安雖嚴密,但保安員卻異常的友善,官員的辦公室簡直就是用檔案砌成的城堡,陰暗的辦公室裡大概有數千個沈沈的粉紅色文件夾,夾著厚厚早已發黃了的文件,圍著靠在辦公室一邊的辦公桌,高高的疊成一道又一道的高牆,我們仨,就在這麼一個昏沉的文件圍城中,跟一位中年的女官員談了好久,把情況都說明了,之前一夜收集到的關鍵文件都給她過了目,之後她說,可以很單簡的於法院辦個授權,讓肥仔全權代理老父的事務。不過,她把授權申請書遞過來後說,對於這種人渣,你們最好把他繩之於法。所以,我們的第五站,也是我們之前從沒想過的一步,就是到當地警局報案。

[ 待續……]

* 全世界的勞工局都只會鼓勵人民自食其力,德意志勞工局再有米也不會給人發不勞而獲的乜乜乜報酬﹗

Saturday, October 25, 2014

克羅地亞之夏

 
的確好久好久沒有新東西了,這段看似空白了的時間,我們幹了好些東西,其中之一,就是完成了我們的世紀之旅,用十一天時間到克羅地亞去打了個鴿子圈。

克羅地亞這個國家,肥仔從婚後說要帶我去,到今年九月份真正成行,足足說了七年。本來到法國西岸去的計劃,因為遲遲未能成行,最後因為夏未風起而告吹。等他從北部一事無成 *而歸後,香江的老友又飛抵德意志,我們才匆匆的一行三人,用一天半的時間打點好露營行裝,趕著夏季的最後一點熱暖與陽光,出發到克羅地亞去﹗

十一天幾乎毫無計劃的行程,慶幸天公造美,我們剛抵步它便放晴發熱,直到旅程的最最最後兩天,雨才嘩啦的突然下個傾盆不斷,錯過的也只有有名的 Plitvice 湖,後來聽跟我們前後腳到克國並有到湖區一遊的朋友說,半個湖區因天雨變了澤國,本地人說雨一下, Plitvice 湖便不用去了,果真準確﹗

肥仔一直說要帶我去看克國南部世界聞名的 Dubrovnik 古城,可能期望太高吧,人在古城中,眼底下盡是遊客,幾經辛苦在古城區外找到車位後再急步趕在風雨到來前進城,老實,我沒看到什麼,也不太想再去一趟。無緣就是無緣,還是別強求比較好。

更讓我喜歡的,卻是克國的風土人情。作為半個蠻族人的肥仔,自小便會說塞爾維亞語,而塞爾維亞語又跟克羅地亞語非常接近,於是在當地,人家總以為他是國人,跟本地人交流的機會當然也比一般遊客多。克羅地亞人的親切、溫柔、樸實與樂天 (縱使國家在九十年代初為求獨立而經歷了四年多的獨立戰役),讓我很喜歡這個巴爾幹半島上的小國。

明年夏天吧,再到那裡去,但不要再十一天換四個落腳點了,就選一個在海邊的小地方,待兩三個星期,實實在在的感受一下愛琴海的清與澈,大口大口的吃盡巴爾幹的甜美大蕃茄﹗

* 一事無成,就是沒有把老父安頓好,到今時今日,老人仍跟孩子擠在單人的斗室內,而孩子這個月已第二次跟肥舅借錢了。還好我下定決心不再管,要不,到今時今日仍沒完沒了。

Saturday, August 16, 2014

一人餐

 
 說喜歡一人餐,其實是騙人的。
三星期一人吃飲,實在吃少了很多。
天氣還算熱時還好,
弄個沙拉加一片麵包什麼的可以了事。
這幾天冷了,冷得我雙腳發麻
(我乃冷血型,體溫隨天氣升降),
只好弄點熱食,
但想起要做一人餐,便毫無主意。
肥仔一次又一次說歸期未定,
我,總起來妳與妳與妳,
那些經常/曾經吃一人餐的朋友,
妳們的午、晚餐都是怎麼過的?
我,正式吃的只有一頓 ----- 晚餐,
有時無煮意,索性連晚餐都省卻,
隨便塞點什麼進嘴了事。
身體當然會抗議,
於是,開始認真的為自己寫
餐單,今夜排骨雜菜湯麵加土豆沙拉,
或是蕃茄意粉加椰菜花沙拉,
明日則來個鹽焗雞翼配白飯。
總之多菜少肉,並必須有期待。
他不在時總記著自己一個也能好好的活,
但有過伴的都知道,
實際很想伴兒在身邊。
所以以後,別說誰煮給煮吃,
是他陪我吃,多偉大啊他﹗ :D

洗滌一番

來過歐洲的朋友大概也知道,歐洲的夏天,是一瞬即逝的,所以好友忠告︰要趁熱行樂啊。今年的夏,感覺來得早,五月便到了,但才八月才到中旬,便已有夏末的味道。

儘管秋風已起,我們仍未有機會去去旅行,但對我來說,煩人的事總算過去了,趁肥仔北上安頓老爸,我,三星期幾乎什麼地方也沒去 *,趁熱把自己把家都洗滌一番,深居簡出得差點讓鄰居擔心起來。但我,實在愛待在家裡,連音樂也沒開,能睡便睡一下,睡不了便開開電視看看紀錄片,或上上網,並一天一點的把久違了的家務完成。

來過我家的人都知道,因為家住三樓 (已算很高了,哈哈),又靠近森林,我家平日寧靜得幾乎聽不到車聲。這三星期的獨居,我聽得最多的大概是自己的耳鳴(﹗),其次,便是大風吹拂樹葉的沙沙響、雨打在屋頂的的的答答聲,和早上的鳥鳴。除了偶爾朋友的來電,我,不用跟任何人說話,(幾乎)不用理會任何人的需要,這樣的生活,聽上去有點孤癖,但我,卻非常享受,享受到一個地步,只要家裡仍有吃的,我便決不出門。

後來聽老友說,她要參加一個十天不跟任何人說話的靜修營,我,一聽便覺得自己這陣子在家裡做著的,正是同一回事。若過去五六年要用一個字去概括,我大概會用個「衝」字,硬著頭皮那種。這下子讓自己除了打掃買菜幾乎什麼也不幹、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說,就好比以清水把自己洗滌一番、泡一下一樣,讓大腦休息,自我修復,有朝一日才能再生息,繼續上路。

最後,我在兩星期內洗掉了大概十機的衣物 (仍在進行中,大概洗上了癮),明明洗淨但卻不香的都用新方法再洗一遍,直至出來香噴噴為止;躲在我家最暗處的塵先生塵太太全被趕走;浴室怎麼擦也擦不掉的水漬肥皂漬也終於被清除了 (沒想到德意志的清潔劑如此厲害﹗)。這樣史無前例的大掃除,其實極之累人,但幹完了,看到窗明几淨,卻非常滿足,好像壓抑在心底裡那點不知哪來的煩燥,終於煙消雲散了。

這個夏,雖然不算幹了什麼,但總算沒有白過。

* 當然除了照片中的小朋友與她爸爸到我家來玩的幾天。

Tuesday, July 15, 2014

WM

我其實是愛看足球的。中學年代的我,更參加過校外的女子足球訓練班。在那個保守的年代,要在傳統女子中學裡踢足球,一點也不易,而要爭取成立足球校隊,更是妙想天開。直至到了米國作交換生那年,我想也沒想便加入了學校的女子足球隊。跟外國較高大的孩子一起在零下的冬日清晨作戶外培訓,之後在校際賽中卻只能作大後備,正常而言都會讓想上場一展身手的運動員氣餒,但我卻記不起自己有介意過,只記得一群女孩子辛苦訓練 / 比賽後大家如何吱吱喳喳的打成一遍,那些場景與歡樂,我至今仍沒有忘記。

我們其實都不算真正的球迷,因為除了四年一次的世界盃外,我們什麼賽事都不愛看 (肥仔的說法是,除了世界盃,其他的都不夠班,不值得看。我不看,因為我實在沒有這種時間)。今年的世界盃 (德意志人簡稱 WM,Weltmeisterschaft,照字面直譯就是國際大師賽),我們幾乎每場都有看,因為在這兒收看世界盃直播是不用額外付款的,兩個公營電視台輪流直播。有時候賽事太慢太悶,肥仔會像教練一樣大跳大叫大罵,不論是晚上十時還是凌晨二時 (幸好德意志球迷多如繁星)。我,總不厭其煩的說,人家聽不到啊,你走近一點叫吧﹗更多時候,我會被悶得呼呼的睡去,他肉緊的叫聲,對我完全沒有影響。

總決賽那天,我一早說明不會跟肥仔到餐廳去看賽事 (因為我不想在公共場所大叫),以為要像之前幾場一樣自己一個人吃獨腳晚飯,沒想到他竟說要先陪我吃完飯再出去。當晚做了個有點中西合璧的五香牛肉意粉 (因為忘了買日本 / 韓國麵條),一人一大碗什麼也有的湯麵,雖然只是很簡單的晚餐,但看著大碗子裡的美味與熱暖,總讓我覺得非常非常滿足。

而看到實至名歸的德意志隊勝出,我們都樂了一夜。之後,我靜靜的坐下來把新的素描起草完成,其他什麼也沒去想,真好  :)

Sunday, July 13, 2014

實實在在試真的

今天晚上經過一場沒預期的激烈爭論 (似吵多於論) 後,我氣仍難下的呆坐在沙發上,好想哭,真的好想哭。不斷問自己,幹嗎我又要多管閒事呢?幹嗎呢?

本來想做頓好的晚餐,好好享受世界盃球賽,但晚飯前想起外甥今天早上說,過去十二天,其實外公大部份時間都在他爸 (前女婿) 的家裡過。我聽後要求孩子在未來一星期試著獨自把外公照顧好,就像我們起初說好的,這兩個多星期是「試驗期」,目的是讓孩子看看自己能否獨力照顧老人,也讓老人看看跟孩子生活是怎麼回事,要是孩子表現好也不覺得辛苦的話,我們才會進一步考慮幫他們建立共同的家,孩子,當然說沒問題。

好管閒事記性也還不錯的我,晚上想起這事,便著肥仔至電孩子爸,請他在未來一星期合作,放手讓孩子試試獨力照料老人。這樣的要求,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問題,沒想到孩子爸竟一口拒絕了,還激動起來,說他不忍心看著老人跟孩子災難式的一起擠在十九平方米的家渡過兩星期 (他們不能上街去嗎?老人在我們五十五平方米的家也是天天上街去的),老人是他珍重的老朋友,所以現在正在放假的他,便把老人接到家裡去小住。

我以為只要讓他明白試驗期的意義,並說明我們很大可能要為他們支付千多歐的「置家費」*,他大概會合作起來。我,真的用 "beg" 懇求這個字,請他讓試驗期順利進行。沒想到竟馬上被他指責,說我們要阻止他維繫他與前岳父的友誼 (WTF...),並說任何人也不可以這樣的命令他﹗這樣的指責,他在短短的十來分鐘裡,說了五六次。他前生,很可能是女人,很潑辣那種,我總想。

要是你曾跟印度人打過交道,或看過 Bollywood 的電影,大概會知道印度人一般是怎麼說話的。這位前女婿,正正是在印度長大的北愛爾蘭後裔,所以說話,也像印度人的快速、重覆、完全沒有停頓 (所以也讓人毫無插話的可能)、兼煩氣。像跟石頭說話一樣,我開始失去耐性,一下子,便發現自己提高了嗓門,手不自覺的抖起來,再一次跟他吵得面紅耳熱。

爭吵最後由肥仔擺平,掛線前兩個男人變得有說有笑的,我當下,實在佩服肥仔。我也終於明白這位父親的立場,更明白老人想要的是什麼。原來,他有跟老人說過,肥仔想把他送進老人宿舍去。老人聽了,馬上說︰他自己可以去住,我是不會去的。(後來老父在肥仔面前,當然又是順從溫柔什麼也說可以試試的老人。) 而孩子的父親,他不是不支持孩子跟老人住,他只是持事不關己的心態,老人在那邊他自己又有時間,於是便讓老人過去吃頓飯過幾晚夜。我們覺得有參考意義的試驗期,他說,實在不該這樣試。要試,就要讓他們實實在在的試真的,租個兩房一廳房子,置好個家,這樣去試,才有意義。聽懂了後,我實在很想尖叫問道「你是白痴還是財主啊?」但肥仔竟然仍試著去告訴他 (插話當然是有難度的),我們怕孩子三五個月後說照顧不來,到時候花去的置家費,全都付諸流水。但當然,肥仔更像繼續在跟石頭說話。

掛線後我氣了好久好久,平日愛看的世界盃,半眼也看不下。走到陽台去讓冷風吹醒自己,大大口深呼吸後我發現,原來,我實在是多事精。人家不去考慮自己夠不夠錢,便堅持要跟孫兒住在一起,我,卻自動把錢送上門,還擔心這擔心那,又列好每月開支預算、置家清單。幹嗎呢?其實我這樣幹嗎呢?我真的閒到這個地步嗎?

所以,我決定聽孩子爸的話,讓他們實實在在的試「真的」。真實的情況就是孩子與老人都沒有錢 (老人就是願意進老人宿舍也拿不出按金),他們可以試著自己找辦法去解決,而不是靠我這個好像隨時可以吐錢出來又不設還款期限的提款機,因為這並不太現實,也不是長久之計。

* 當然,世事沒完美,這兒花掉千多歐,我跟肥仔說,我們今年計劃好的法國之旅,便要放棄了。又或是車子再壞掉真的非換不可時,只能選最最最便宜的,不能投放額外的金錢進去。

後記︰我的怒氣消散後肥仔說,別把他爸的話放在心裡,他老了,別介意。我想,我的確是有點介意的。在自己兒子面前不好好說 (說了我們當時便不用像傻婆傻佬的四出去找院舍,也不會被幾個政府部門像波一樣踢來踢去),但在前女婿面前卻回應得如此生動有力,不願進老人宿舍就算了 (我們曾經也有考慮過跟老人一起住),卻叫兒子自己去住,這種話,怎麼不直接對百般呵護他的兒子說呢?

Saturday, July 12, 2014

認認真真夏一下

為著別人的煩事而讓自家翻了兩星期的天,我覺得實在夠了。在電腦前寫上「人家家事由人家管」八字真言後,我慢慢的學著放開,告訴自己,他們想怎樣就怎樣吧。

因為人家的置家費很大可能會由我支付,昨夜我仔細做了個置家清單*,再在網上搜尋了一番,評估各種一手二手家當在孩子所住地區所需何價,總結了這個二人新家,保守估計要花上七百歐。這樣的功課,我將會要求孩子也做一遍 (當然不告訴他我已有 model answer),並要求他附上每月開支預算,一來要看看孩子有多細心與認真,二來,我希望孩子實實在在的有個概念,學著「睇餸食飯」(孩子在金錢管理上比較弱,連他的父親也說不太相信他)。

除此之外,我要認認真真的過一下我的和我們的德意志夏季。這幾天天公雖然不願造美,但夏季仍隨處可見。櫻桃的季節已過,我在最後一星期才醒覺櫻桃都熟了,於是拉著不情願上山的肥仔上山去摘個夠 (最後採了差不多十公斤)。肥仔這陣子沈醉於長距離徒步,一走便三五小時、二十多公里,只要不下雨他便像上了癮似的非溜出去不可,所以總說沒時間跟我到山上去。最後,我做了好多的果醬,用不同的自創食譜,全都非常成功,就連晶瑩通透的 jelly 果醬,也出奇的成功。

我只把三瓶留了給自家,其他都打算送人 (但仍未完全寄出,我實該加把勁﹗),肥仔看著當然有點不高興,但我說,多年來都只是單方面受別人的恩惠 / 關心,現在生活輕鬆了點,是時候回個禮了。把大盒小盒的果醬抬到郵局去投寄,德意志本土、香江、中國、英倫、米國,前後已寄 / 送出十七瓶,自己也覺得有點誇張 (哈哈),有好些都是事前沒有張揚的,所以收到時是百份百的驚喜。能為朋友製造這樣的驚喜,想想也樂。

夏季的美,除了來自櫻桃的紅,還有超市裡突然多起來的各種蔬果。今年的夏熱得連我也有點受不了,所以過去兩星期吃的 (除了老人仍在時),很多時都是簡單的冷盤。往年只會淺嚐的火箭菜 (因為肥仔不愛吃),今年我懶理肥仔,自個兒吃個不停,那才發現,原來太陽蛋配火箭菜,竟是意想不到的好味﹗﹗

* 我其實很愛做類似的預算、計劃,實在是有病,哈。

Thursday, July 10, 2014

舅母的角色

我們每天其實都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在家是女兒/兒子、父親/母親、妻子/丈夫;一踏出屋外,便是鄰居、住客;走上公共汽車,我們是乘客;走進工作崗位,我們是僱員/老板、老師/校長、上司/下屬‥‥‥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當下該做的事。我可能比很多人幸運,很多的時候,我只需扮演一個角色︰妻子,以及久不久當個沒多大責任要負的鄰居、朋友、妹妹或打字員。
 
這陣子突然要擔起舅母這角色,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只為孩子做頓豐富的飯、說說笑便了事,而得嚴肅的跟他討論他的學業、前途,我事後自封自己為 the challenger 挑戰者號,專門挑戰孩子 (與肥仔) 的決定。昨天在電話裡跟孩子嚴肅的聊了四十來分鐘,說明他必須先把中專完成 (Realschulabschluss),再學一技之長,確保自己能取得就業市場的最基本門票,之後,要是他仍想照顧老人,我們都會二百分支持,但現在,實在不是最好的 timing。孩子好不情願的接受了,聽著他的失望,我們倆,其實都很不好受。但我還是狠下心的向孩子說,就花三四年時間吧,用功學習和受訓,之後,你會慶幸我們現在如此決絕。

沒想到今天,肥仔竟然又改變主意 (當然也因為孩子仍不斷游說),跟孩子再次探討由他照顧外公的可能。為此,我們倆再次吵得面紅耳熱,但後來,我想通了,放棄吧,完全放手不管算了。

這些年來都沒有媽、近年也跟爸與後母鬧翻了的孩子,決意要先照顧外公,我總悲觀的想,當一切都太晚了他才來後悔,到時候怎辦呢?孩子因病已停學一年,今年九月便該重新投入日/夜校的課程、或開始專業培訓,前星期孩子還告訴我,若找不到高中學位,他想受訓成為駕駛導師、或老人護理員,這一下子因為外公的事,一切都好像不再算數了。我,繼續悲觀的想 (唉),日後若孩子像肥舅舅那樣失去工作能力,每月卻只能「幸運地」靠三數百歐的提早退休金與微薄的社福援助過活,別說結婚生子,他將會連自己的家也支付不來,要像很多康復者一樣住進政府的單身康復宿舍,到時候又怎麼辦呢?這樣低學歷低收入的康復例子,我們在庇護工場實在見得太多了。肥仔算是較幸運的,於馬克年代已進了大工廠工作*,所以薪金福利都算很不錯,也因此現在的退休金,能與很多全職低技術工人的睇齊。

但這些,我知道,都是假設、將來式。我們不都總為未來打算嗎?當年計劃讓肥仔到香江定居,由我工作,他做木頭也好先遊個山玩個水也好,總比他在德意志為養活我們而幹著自己討厭的工作好,但最後,人算不如天算,我還是到了這個我早知不會找到工作的小鎮來,那些計劃好的前途與未來,都沒有發生,但我們,都還好好的。

所以,以後都是,我這位帶有東方色彩亞洲價值的舅母,把意見說過了便算了,不要太上心。路,終歸都要孩子自己走出來,他走得高興,就好了。

* 但這十年,因為生產線往東歐移,工廠已由區內街知巷聞的規模變為只餘數百人的小工廠,永久僱用合約老早已不存在。近年,很多工廠 / 僱主更只會用「迷你工」、臨時工 (很多大型超市聽說都沒有全職長工了),一年合約,更是難求,這樣僱主便完全不用處理解僱或賠償的問題,生產成本也能大大降低。這,都是德意志很多低學力勞動者必須面對的。

Wednesday, July 09, 2014

四嫂子的微笑

其實這是五月底初步完成的,哥給了意見,眼睛該怎樣下巴該怎麼才對。六月初妳的葬禮,我們決定不回港參加,聽說當晚小禮堂裡人山人海,多得許多來告別的親友,都只能站在小禮堂外。

在這邊的我們,為妳點起了一個月的燭光,一直沒有讓它滅。

之後,我又重操故業,忙了好一陣子,再之後,肥仔父母讓我們的家又無寧日,我都想著如何才能像妳那樣和善的應付。到今天晚上,我才能再次安靜的坐下來,重新打開畫本,把這幅其實仍未完成的素描,好好完成。但無論我如何努力,我仍畫不出你那善良、純真的微笑,對不起。

妳臨離去前的一個月,我到醫院看妳,你還笑著說自己如何整夜忍痛裝著參扶剛跌斷了手腕骨的百歲祖母。那時候的妳,仍未知自己身患骨癌,更想不到自己的生命所餘無幾。現在想起妳當時把事情說得生動又搞笑,實在叫現在面對如何安置老人的問題的我,有點慚愧。

Tuesday, July 08, 2014

四十八孝

不知什麼時候起,我把肥仔的孝,形容為四十八孝,即比愚孝更愚的孝。

這陣子安置他父親的問題再起,我回看網誌,原來離老人第一次出走,已快八個月了。八個月說長不長,但對一個仍未失智並心知肚明自己不能再留戀那永無寧日的家與講金多於心的婚姻、也明知兒子現在的住處是不能容下他的老人,這八個月,該讓他想過很多很多。

但每次肥仔溫柔的跟老爸說起安置問題時,老人不是說「你覺得呢?」,便是說「我會考慮一下」,直到昨天下午。

過去一星期我為著他老爸的事,不知跟肥仔吵過多少遍。外甥的父親來電投訴,當然也給了我們沒必要的壓力。仍未完成高中的十八歲孩子照顧不了近八旬的老人,其實是正常不過的。但孩子卻跟肥舅說,他可以先放下學業 (或改去讀夜校),也不去找為期三年的專業訓練 (在德意志沒有專業訓練是很難找到工作的),等外公百年後,他再開始也不晚。孩子還說,他有朋友也認識一位五十歲才開始接受專業老人護理培訓的太太,人家可以,他日後也可以。肥仔聽著,竟覺得孩子也不是沒有道理。我一聽他一五一十的說出孩子的想法,當然馬上跳起大罵,你怎可如此自私?你怎當人家舅舅的?要是他是你的孩子,你仍會叫孩子先放下自己的學業,待老人老去再重新開始嗎?

我跟肥仔一遍又一遍的討論,說的都是眾人皆懂的 common sense,世界如何在變,德意志的經濟、社會發展都不會因孩子要照顧外公而停下來等他,別說十五年,就是十年八載後,誰敢說現在人手短缺的行業,到時仍急需新血? (別忘記東歐與南歐都有大量的失業軍) 孩子心甘情願是因為他沒經歷過社會變遷,十八九歲的人,都以為自己擁有無限的時間。如此毫無必要下奪去孩子的黃金歲月,日後孩子的前途受到影響,甚至生活朝不保夕 (現在很多全職的低學歷德意志人已生活難以糊口,拾荒者更隨處可見),也沒任何成家立室的經濟基礎,這個責任,到時誰能擔得起?

知情的朋友都主張,直接告訴老人他別無選擇,只能進老人宿舍去。過一陣子老人習慣了,說不定會愛上宿舍的新生活。* 再這樣下去只會繼續沒完沒了,我們想過的一點安樂日子,也將遙遙無期。

這樣的做法,其實當初我是不主張的。我總說他始終也是個會思考的人 (或許我錯了,哪有會思考的外公會容許孫兒放下學業去照顧他至終老的?),儘管多照顧一個老人會有點累,但要是老人不願意離開家人,我覺得我們必須尊重。肥仔是唯一的孩子 (他姐姐已不算數),怎麼說也該照顧老爸,要是真的要跟老人同住,我們就另找個便宜的兩房一廳單位,搬家不就好了?

但我再仔細的想他在我們家的前後三個月,我們除了能為他提供兩張熟悉的面孔、一天三餐等基本需要外,我們跟他的話題,一天比一天少。三樓的家當然不適合老人居住,浴缸對老人而言也是一大日常障礙。而我們的私生活,完全沒了,能跟老人一起幹的日常活動,也幾乎沒有。他每天都想在外邊坐,但為著避開經常到鎮中心喝咖啡的老妻,他只能在荒野街街頭的小公園坐 (但為著他在公園抽煙,上星期已有點頭鄰居禮貌的特地過來向我們投訴了),或到河邊的油站去。這樣每天一坐,一般也坐上五至七小時。而在外孫那邊,情況也差不多,孩子跟朋友聚,老人便得找個咖啡廳,或在街上坐上三五小時。這,算是什麼樣的晚年?就算兒子願意跟老父同住,這樣下去老人除了晚上有個家能回去並有餐暖飯下肚外,他,其實跟流浪漢沒兩樣。

跟肥仔討論了好幾天,終於讓他明白當初支持孩子照顧老人,是多錯的決定。我知道現在埋怨他也沒用,但這幾天,實在氣上嘴頭,一再的埋怨他,在亂中再添亂。作為舅舅的,要讓孩子放棄照顧老人,有多難?把理由好好的說明了,說事情就這樣決定,再定個日期去把老人接回來,不就了事了嗎?但肥仔跟孩子及老人通了兩三次電話,沒說上兩句便又順著孩子的意 (跟老父更是絕口不提我們的決定﹗),不忍把決定說出口。掛線後他為難的說,他可以怎麼呢?孩子說照顧得來啊﹗現在說不出口,就讓孩子停學十年八載先當個四十八孝外孫再算吧﹗

今天晚上,我 (又自動請纓 ~_~ ) 將要當那個醜人,詳細的跟孩子解釋 (可能也該同時跟老人說清楚),但要是最後孩子仍不肯讓步,我這個香江舅母,就不要也不想再管這位老人了。

別說四十八孝,我連十八孝媳婦也不想當,所以這次,將會是最後一次。就是我前生欠了肥仔與其兩老,這幾年,我覺得自己還夠了。這次安頓好老人,我真的不想再管人家的晚年了﹗


* 說他會愛上老人宿舍,我是相信的。因為那宿舍我們去看過兩次,環境像一所貴氣的老牌五星級酒店,人員看來也很細心,以老人自己那份不算豐厚的退休金,仍能支付廿九平方米的個人連陽台套房、及一日四餐與雜費,每月還能剩下二百來歐作零用。院舍每天也有活動讓院友參加,想自個兒看看書的,也可以在古色古香的小圖書館裡喝著院舍的免費咖啡看個夠,唯一的缺點只是位處深山溫泉旅遊小鎮,院舍不算熱鬧,但這也可能因為院友都跟了院舍的免費專車到鎮中心的小店、酒吧、超市去。能與年紀相約的新朋友結伴去上上酒吧散步,總比現在獨個兒坐在陌生的大城街上好吧?

P.S. 我也明白中國人對別家的家事一般也不作評論,但跟這個從來都不正常的家庭打交道多了,我有時也開始懷疑自己的評斷 (我實在是非黑則白對錯分明的那類怪人),所以,想借此地作個較為全面的陳述 (你見我如此長氣便知有多全面﹗),希望大家給點意見。不留名也無所謂,真的﹗

Saturday, July 05, 2014

The second best summer

好一陣子沒有新日誌,因為實在懶,除了稿子與晚餐,我幾乎都在睡,或該說努力的嘗試去睡。

已好一陣子睡得不好了,大概自決定減肥而戎掉啤酒與夜宵後。一下子催眠的兩大依靠都沒了,肚腩的確馬上消失,前世的好些熱褲,突然又變得合身,但人,就總覺得整天都醒不來。

吃,的確是吃得好了,就是在再想偷懶的日子,晚餐,我也堅持不要到土耳其店或麥噹噹去 (因為每次吃完不是因為它的乏味而後悔就是因為過鹹而不適),自己快手快腳的一人弄一大碗素麵或什麼,像十一月女子隨意的撒點芝麻,自家菜搖身一變便成了館子菜。

說這個夏天爛透了,其實並不正確。那點鬱透過半斤四兩解開了後,我,發現其實自己實在愛它,只是以往的量太太太多,自己的要求又太太太(無聊的)嚴格,所以才累死了自己。過去一個月我不斷的挑稿子,不愛看的無聊劇集 / 節目全拒諸門外,原來,稿子還是會來的。拒了幾十篇後,終於來了點像樣的,一邊還算輕鬆的翻著一邊把整個劇看畢,爽極了。

歐洲人的夏季比天大,熱暖的天氣還未到來,肥仔已嚷著要旅行去。這個夏天要到法蘭西,他反常的說 (一般說起旅行他都只會想到南歐)。他要去布列塔尼半島,要看 Mont Saint Michel,我覺得太遠太累了,於是跟他討價還價了好久,最後目的地改為諾曼底。沒想到新營帳和導航器都買好了,稿子都趕走了,正等待著修車師傅完成車子的大檢,他的父母,又鬧起事來,這次老母還為著雞毛蒜皮而於深夜報警,要警察把來訪一星期的外孫抓走,我聽了,只能情不自禁的大笑 (真的笑了好久好久),並說︰你老母,真的有病。

三月底決定回到老妻身邊的老父,趁警察讓眾人在屋外交代情況時,精伶的自行收拾好行李,要跟兒子回家去。兒子願不願意再次收留,大概不在老人的考慮之內吧?肥仔後來說,一進屋便看到老父已準備出走的樣子,他,還能說什麼呢?就這樣,凌晨二時,我家突然來了兩個訪客。

在去年底的布拉格之旅被騎劫後,我們的布列塔尼之旅也被騎劫了。我,沒有像去年那樣失望,因為這次我實在有點累,去年的意大利之劫又仍猶有餘悸,聽到肥仔說要把露營的旅程與世界盃二合為一,我想,那便要在深夜離開營地到酒吧去?所以我寧願他留在家裡看世界盃。

而老天,大概也不想我們遠行,所以讓修車師傅告訴我們︰車子有毛病,維修要八百大歐,要不不能走遠。

以為老父到來就不過多點家務、飯煮得認真點就了事吧?沒想到老人到來的第二天,床還沒睡暖,我們便收到市政廳的警告信,說有人告發我們收留了老父,要是不馬上到市政廳更改老父的住址,我們將要承擔罰款。我,一直也不能相信人家老母會決絕的把丈夫從戶籍除名,或許是警察?一定是當天來處理爭吵的警察,我說。但肥仔,卻一口咬定那是他老母幹的好事。第二天到市政廳去替老父更改地址,沒等我們問,職員一開口便告訴肥仔,告發者乃您母親。我,聽著便楞住了,仍覺得難以置信。

肥仔,當然傷心。經過這次,他決定狠狠的要跟老母一刀兩斷。我從來都覺得他做不到,因為他前生欠她不下數百億。但這次,他好像非常認真,那種對母親不自覺流露的思念,半個月了,完全沒有出現過。

煩事短說,事情仍沒完沒了,因為肥仔實在不想再讓老父在我們家裡住,已沒在家裡住的十八歲外甥,便自告奮勇要照顧外公,我當然極反對,明知十八歲孩子再細心也沒可能把八旬老人照顧好,但肥仔非常願意 (因為他實在累了),孩子也再三的承諾會負責任,當事人,當然如常的無語。於是我說,來個兩星期的試驗吧,孩子真的能照顧好外公,我們便讓孩子租個大點的房子,在離我們四百公里的北部與外公同住。沒想到二人回到北部還未滿三天,孩子的爸便介入了 (因為孩子把老人留在爸爸家),來電把我們噴了個多小時,我當時還算客氣,好好的把事情與他兒子的意願及我的反對與擔憂跟他解釋了一遍又一遍,但到第五天,他又再來噴我們一次,說他們實在照顧不了,但卻堅持我們馬上過去把老人搞進那邊的老人院去。照顧不了並說明重要決定必須由肥仔負責,但卻又說非常關心老人、讓老人留在他們那邊是最好的決定 (因為離老妻夠遠...),我們能相信他是真心的嗎?我實在想不通。

美好的炎夏,慢慢的開始起泡。我不想說它糟透了,因為心裡實在不想為那點煩人但無關痛癢的事而讓家無寧日。它就像老板給我的一個工作,用理智加點人情把它解決了便好了,實在不用太上心。

未來的一個月,什麼旅行也先別想,好好的把這一大鍋泡泡消滅,這樣才是久安之計。

Thursday, May 15, 2014

小馬田與大葉子

回來好一陣子才開始提起畫筆 *,也沒因為什麼,說忙,也不過忙著洗衣做飯過日子。

為著四嫂子的病重與離去,其實一直鬱著。我到最後一刻,其實仍對生命、對上蒼抱有希望,希望比我大三個月的她,會像肥仔一樣,奇蹟地好起來。但最後,頑固的癌症還是把她帶走了。肥仔他,本來已訂了機票到香江,說要去看這位他很喜歡的嫂子,但最後因為他媽的難捨難離行程遭取消。所以,當我告訴他嫂子剛走了時,他不能自已的抱頭痛哭了一整天。

在港時有新朋友問我,父親離世究竟是怎麼的感覺?我,慶幸身在六千里外的德意志,沒機會目睹父親病重、臨終的模樣,這些年跟父親的關係也是疏多於近,所以,儘管在道教喪禮上近距離與父親的遺體行過告別禮,感覺上他仍在。真的,就像一直以來一樣,我知他的遠遠的地方好好的。活不到八十載便仙遊了,可惜嗎?我覺得,若我有幸經歷過貧富患難,有過自己的愛情家庭子女與事業,在地球上快樂的走過幾圈後,惡病才來扣門,一生已可算無悔無恨了。

也因此,我真的恨老天,把善良而溫柔的嫂子折磨透後,在她正花樣年華、仍沒機會好好看看這個世界時,便匆匆的奪去她熱愛的生命,這算什麼天理?算什麼??讀著去年九月給她的訊息,著她今年跟哥到德意志來渡夏,她滿心歡喜的說好想過來玩,但現在,人卻已不在了,那種失落與傷痛,該如何用言語去形容?我實在不懂。

平靜下來,除了傷心與無力,也只能承認,人再健康再善良再樂觀,那一天要來臨的話,誰也阻不了,任你痛罵老天狗屁不公也好錯害好人也好。

不能承諾以後的日子會爭分奪秒的去活出彩虹,因為我實在不是那種積極的人。只能答應自己,以後盡量不去做違心的事,不浪費自己的時間隨波逐流,盡量緊記上天給我的一點天賦,不要把它荒廢,好好多畫幾張畫,這樣,我大概能在我離開的時候,無悔無恨。

* 提筆的首數張其實並非馬田,而是意國風情,但怎麼畫也畫不出靈魂,肥仔說是時間問題,我卻歸咎於我的手,它留戀著一張張的笑臉我有什麼辦法呢?

[圖︰我的首張 A3 人物素描,小馬田與大葉子]

Thursday, April 10, 2014

阿群

(22/03/2014)

提起我的鬼佬老公,總讓奶奶憶起那個叫阿群的女子。

阿群居於石湖墟,丈夫是一個在上水當差的“摩囉鬼”。奶奶家裡的雞生了蛋捨不得自己吃掉,都會拿到石湖墟去賣,因此與阿群結緣。

阿群從奶奶那裡買來的雞蛋,據奶奶說,是用來跟“麥粉”打成一團再煎餅給摩囉鬼吃的。我猜,可能是我們現在的 pancake 吧?我說給她做來試試,她卻馬上搖頭說不。

阿群嫁的摩囉鬼雖然當差,但人卻特別和善,從不恃勢凌人。 長著像中國人的髮色的他,人很高大,但膚色並不算黑,也沒有頭巾裹頭。奶奶曾問我我嫁的是否也是摩囉鬼,我本來說不是,但再想想,她所指的大概並非我們現在所謂的摩囉义---印度人,可能是帶南歐血統的英國人,所以又改口跟她說,我也是嫁囉鬼的。

那時候是奶奶口中的“日本仔世界”, 即日本人佔領香江的年頭 。日本仔世界生活非常艱難,阿群跟奶奶熟絡後,家裡煮米飯常會給奶奶送一碗,讓她拿回家給年紀還小的兒子吃。奶奶曾不解的問她為何不嫁唐人要嫁摩囉鬼,群說,都是因為環境,別無選擇。

後來阿群的摩囉鬼丈夫被派往大埔警署,阿群當然也一起搬到大埔去。大概很想念奶奶吧,所以曾托人帶話,著奶奶到大埔去找她,只可惜奶奶會暈車,所以最終都沒去過大埔找阿群。

到後來和平了,奶奶說很多地方的差人都被打,但聽說阿群的摩囉鬼丈夫卻沒有被打,因為他平日對人實在好。

有時想起這位阿群,我會想像她如何跟摩囉鬼丈夫飄洋過海回到丈夫的祖國去,在紅鬚藍眼的世界落地生根,為丈夫生兒育女,現在若仍活著的話如何兒孫滿堂。或許,她也像奶奶一樣,正在懷念著日本仔世界在石湖墟賣雞蛋的牛娘?

自來

(19/03/2014  6:00AM)

奶奶其實是個很會說故事的人,只要她老人家不忙著罵人的話。自來的故事可能其他人都聽過了也聽膩了,但我印象中卻是第一次聽。

自來是奶奶伯娘的唐狗 ,取名自來,因為牠的確是一條自來狗。這條狗非常忠心盡責,伯娘一喊牠,牠便會箭一般的跑到伯娘跟前。跟伯娘到田裡山裡去取柴割草,伯娘都先讓自來去探探環境,搞清楚有沒有蛇或蝗蜂。自來圍著枯柴野草堆團團轉幾回後,確定一切安全,便會汪汪的叫伯娘安心過去工作。

自來除了盡責於農活,更是條很了不起的看家狗。有一回,小偷到了伯娘家裡來,偷偷攀到屋頂去,自來見有賊入屋,便一直盯著爬在屋頂上的賊,賊人完全無法下手,只好放棄,改天再試。

第二天,小偷想出了新的法子,假裝收買狗隻的人,對伯娘說,自來這條狗不好,因為牠晚上不睡。伯娘聽了半信半疑,晚上真的走去偷看自來,而自來,也的確沒睡。於是,當小偷再來收買狗隻時,伯娘便決定把自來賣掉。而小偷,最後當然順利進屋,把伯娘一屋的東西都偷光了。

自來一定給奶奶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牠的突然離去,也讓奶奶一直覺得可惜,直至今天。

夜尿

(18/03/2014  3:35AM)

老人的夜尿有多頻密,還好我從肥仔老爸身上略略領教過。加上回港前哥已說明奶奶夜尿頻密得讓照顧她的「阿妹」整夜無眠,我當然有充足的心理準備。

才凌晨三時三十五,今天晚上奶奶從八時半上床算起已上了起碼十二次厠所,密度當然遠遠超越肥仔老爸。還好我實在不用多睡,糊亂的在她每次夜尿「空檔期」睡一下,有時十數分鐘,幸運的話能睡上一小時,在我,已非常充足。這,其實得感謝半斤四兩給我的非人訓練,今天的我才會有金精不睡之身,哈哈。

Sunday, March 30, 2014

奶奶的盛菊

照片拍下的幾天後,奶奶便命傭人把花都剪光了。我不會種花,或許奶奶有她的道理,但我仍覺非常可惜。

Saturday, March 29, 2014

記於香江

搜尋了兩個多星期,今天終於意外的在奶奶廚房發現免費的無線上網,不用再跑到政府的室內運動場或劇場,也不用特地為上網而花數千元買個平板電腦,正宗足不出戶也能知天下事!哈!

平板電腦我是買了,但卻跟我先前那台一樣,只能以無線上網,沒有插卡功能。我家裡人都不解,既然要買,怎麼不買個什麼都能做的呢?三數千玩現在在香江好像已不是什麼錢,我想想也覺得可怕。明知自己是反潮流而行,我還是厚著臉皮的告訴大家,我打算與我的古董樂基亞電話一生一世,所以沒打算三心兩意的另找個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的功能也只限於(免費)上上網、看看書與寫寫字,其餘的什麼 Whatsapp 我都不需要也不想要。而我的預算---一千元---更少得可笑。

儘管如此,最終我還是輕易的找到我的心頭好,只是,一直找不到方便的無線上網點。現在知道自家廚房能免費上網,一切便好辦多了。

奶奶家裡的寶,簡直數之不盡。

Wednesday, March 12, 2014

來不及離愁

匆匆的決定回港,因為老大說我回去照顧一下跌了一跤的祖母,可以讓大家都舒舒氣。

於是,我給了自己六天的時間準備,回去兩個月。準備,因為德意志的家最近也亂得一團糟。以為一直在進步的肥仔老父,終於獨立得可以讓我們倆有一點社交生活,於是,我們相約友人,在外共進晚餐。沒想到餐前餐後,家裡來個天翻地覆,老人,幾乎打回原形,連在家短短的幾米也走不了,咖啡也落得一牆一椅一桌一地,一切,好像從新開始一樣。 (唉.....)

在我臨回港前一星期,我們小心翼翼的跟肥仔老父斷斷續續的開了好幾次正式 / 非常式的「會」,希望老人在我離家的兩個月合作,不要有事無事都怕成一塌糊塗,讓兒子獨個兒受罪。起行前的兩天,我才開始想離開的事,處理行李什麼的,並終於把未來兩個月的日子,稱作「回家之旅」。全力支持我回去的肥仔,在我臨行前一夜說,其實他仍沒什麼離愁別緒。

我想,這其實是好事,對大家而言。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但大病初癒十六個月的他,我總捨不得離開。鄰家樂媽媽聽到我要離開兩個月,第一反應跟我不謀而合︰要是他復發怎麼辦? (尤其他現在又私自減藥﹗) 這,我問了自己數萬次,但最後,我跟他都認為,我得跨過兩個心理關口,去做該做的事。

實在不想有什麼離愁,我。所以,明天決定自己跟小袋鼠大力一起坐三個半小時的火車到機場去。兩個月後,我們說好要一起渡過一個美好的 summer 。

Friday, February 28, 2014

Sperren

我,其實自從發現我們的廉價電話有 sperren 功能後,便一直也想這樣做 ---- 把他父母家的來電都 sperren 了,即 block 了。

但我只提過一次,四十八孝子當然反對,無論他老母如何難頂。

自從他老父搬來跟我們同住、自從我不再管老人的午餐或茶點、自我們坦白的告知房東老父搬到我們家的事而又得到房東百分之二百的批准及支持後,我,總算真正放下了心頭大石,每天都像缺睡千年的 Schlafmütze (這是肥仔每天中午或下午叫我起床時叫我的小名),天天能睡上八九甚至十小時,仍渴睡,跟以往睡五小時便大醒,完全是天與地的差別。

可能因為人放鬆了,對壓力的承受能力,也漸漸下降。

肥仔是什麼時候跟我說他又私自減藥兩星期的?大概是兩三星期前吧。我那下子怕得,整個人完全癱瘓了,什麼也想不出,就只會怕,只會不停的叫他別減啊別減啊拜託你別亂來啊。

之後,他當然 (帶點火氣的) 安撫了我好久,說他已是 (減藥) 老手,有什麼變化一定能及時察覺。我,只好強迫自己閉嘴,在無力的警告他再復發的話我必離他而去。

再之後,他老媽間歇性的來電,每次都只說錢,每次都只說別人的不是,越來越讓這陣子安寧慣的他受不了。星期一黃昏,他,終於往聽筒裡發狂的大喊︰別再埋怨了好不好?不.要.再.埋.怨.別.人.了.好.不.好.?夠.了.﹗夠.了.﹗

我還末來得及叫他別喊,便聽到一聲巨響 ----- 電話被他使勁的摔到地上,木地板被摔凹了,電話四馬分屍,還好陽台的玻璃門沒有被他摔破。

於是,我也生起氣來。好好的一天,為何要因那婦人而壞了?為何不乾脆掛線呢?氣一來,我也蠻起來,宣佈我要把他老母的電話 block 掉,以後她不準再來電我們家,因為我真.的.受.夠.了﹗心裡也怕他因為受不了老母而舊病復發,那,多不值﹗

我以為孝子會心軟,但他,卻沒有。晚上悄悄話時他跟我說,他,其實已打算給他媽寫封信,告訴她之後一個多月不會去看她,作為給她的一個教訓,要她反省。我聽了當然潑他冷水,說︰信寫不寫也罷,會反省的一早已反省了,不會的,再寫千封信也沒用。

這幾天,可能因為老母無法來電,肥仔反而比前陣子吵得厲害時多致電問候老母 (但他說明只要她一開始埋怨,他便會馬上掛線)。家裡變得更安寧,我心裡倒是困擾起來︰這樣千依百順的兒子,究竟是怎麼養出來的呢?

Monday, February 24, 2014

過期蛋糕

為著餘下的一點奶黃忌廉,我,決定再做一個差不多樣的 Tiramisu。這次,更把家裡的其他剩餘材料都翻了出來,N 年前用剩早已被忘卻了的 lady fingers 餅乾、榛子碎碎等,當然都是早已過期,但自己先當了白老鼠,試過,味道一樣啊,除了做 Serradura 的一包牛油餅乾早已下不了咽外,其他材料,都仍能用,於是,用了個多小時吧,拼湊出這個非常有內涵的 Tiramisu :D --- 平常的餅乾 + 芝士忌廉奶黃內涵,被我改成餅乾 + 芝士忌廉奶黃 + 榛子碎 + 可可粉。成品的巧克力味濃濃的,但不太甜,我一個分兩次吃了半個,也不覺膩。

肥仔一般聽到家裡有過期材料 *,都會叫我馬上丟掉,但這次,我告訴他這些材料的過期程度都是以年計的,他,看著成品,卻兩眼放光的說,沒要緊啊﹗

* 而我,以前在香江也跟他一樣,過期必掉,但自從移居德意志後,過期的只要沒變壞,我都照吃可也 (當然,我仍保存著香江的習慣,所有開了的材料我都以密實袋包好,以防受潮),因為以德意志超乾燥的天氣,食物根本沒機會變壞 / 發霉。但當然,因為這是「過期蛋糕」,所以我只會留給自家吃,沒打算送人。

六歲的心境

星期五肥仔生日,他啊,早在幾個月前已一直把這天掛在口邊,說要怎樣怎樣慶祝,要請誰跟誰到家裡吃飯。我起初當然沒反對,雖然我不太覺得四十歲有什麼大不了,但,後來我想,既然他想慶,就由他吧,就當是慶他渡過了四十年的人生、跨過了一大惡疾,能重新健康起來,並回復從前的樂天知命吧。

調整過自己的想法、跟他鄭重聲明了我一雙手應付不了太多人的派對後 *,他的客人名單從十來人減至八人,雖然我仍不悅,但也只好嚴陣以待的起草了九道菜,但又因天意,其中二人 (四百公里外的外甥及女友) 在派對前一天說,真抱歉,車子壞了,來不了。

最終,他的日生派對,請來的就只有好久沒見的老朋友 U、其女兒及女兒的新男友。

六人餐,連蛋糕一共六道菜 (本來是七道菜,但最後忙不過來,臨時把湯棄了),我需要深呼吸好幾下,才能應付得來。肥仔一直說不要弄太多吃的,但其中兩個來賓是十八二十的年輕人,我想,多一點總比少一點好。於是,在生日當天弄過他的至愛 Schnitzel 後 (除了一頭煙,還有一廚房的煙……所以每次做完 Schnitzel 後,我都會說,以後我不要再做 Schnitzel 了﹗﹗﹗),午夜又開始準備第二天的六人餐。在朋友到來前的三小時,我才開始找蛋糕的食譜並動手做 ---- 這個花四五歐及幾分鐘便能解決的問題,我,卻寧願多花金錢與時間,自己親手做,因為我總覺得,自家的出品,根本不能與買回來的相提並論。

四十年的人生要怎樣才算值得慶祝?四十歲的男人該是怎麼樣的?我有時無聊會問自己 / 問他。他英國的堂妹說,why not?一年就只此一次,當然該好好慶一下啦﹗他,答得更妙,四十年的人生,在他,該慶一下,因為他活至今天仍童心滿溢。於是我,在送他的生日蛋糕上,只燃起了六枝燭光,願他永遠保持六歲的心境。**

* 他在派對當天,當然有幫我一把,但,請一個不會做飯的人幫忙做飯,一般也只會越幫越忙,但算了算了,肯幫忙總比不幫忙強,所以我也盡力的在他出什麼亂子時把我的尖叫、黑臉都收起。

** 認識他已有十六、七年的 U 說,他,仍像以前一樣,真的一點也沒變。

Monday, February 17, 2014

多少年了?

情人節這回事,一想起便覺煩,所以有天我跟他說,這種商業味道極重的節日,我們都不要上當去 (替大商家) 慶祝。他,如常的,不知聽到沒有,胡亂的哼了一聲什麼,算是答了話。

我,其實已不太搞得清我們一起多久了 (或該說已懶得去數日子算年份)。他,卻總能很清楚的告訴我,快七年了。 (後記︰我又記錯了,他說,是快八年了....)

雖說本來沒打算慶祝什麼,但那天,就是二月十三吧,我倆深夜難得有二人時間,他看我又開始愁,想回心轉意去找半斤四兩,便少有的嚴肅起來,跟我說︰以後收入就由我去照顧好了,我不要你再去翻什麼片子趕什麼死線,你只管畫你的畫,因為我實在很喜歡你的畫,我是你的超級粉絲,你不能就此放棄不畫﹗

聽著,實在感動。他,是我記憶中唯一一個以行動支持我去畫畫的人。

他去睡後,我才醒覺,第二天是情人節。跟這個男人一起快七年,老實說,過去幾年的日子,實在不算容易,但他,在精神慢慢的好起來後,很努力的學著去照顧我、讓我快樂。他曾經好幾次問我︰你後悔 (嫁給我) 嗎?我,沒選擇撒謊,是有後悔過的,但這一切,都是逃不了的命,無論如何也是會發生的。或許因為我這樣說過?所以他總努力的逗我高興,扮傻瓜小丑、為我的至愛 Belly Bell 載歌載舞,讓我買我愛的二手碗碟鍋子與娃娃 (即使家裡已沒有空間了),也學著做家務。這陣子,他大概看出我實在累,心情差脾氣也臭,於是開始認真的學做飯、學切肉 (以前他最最最討厭這個)、學做湯。飯後也主動清理,更自動自覺的替我把灶檯擦得明亮。

這一切,都讓我慶幸,儘管他沒有人家丈夫 / 男友的學歷事業技能或財氣,但起碼他這個人,總算讓我覺得,我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於是,那天深夜,我把我藏起來的私人小吃 *,連一張小便條,放進咖啡濾杯裡,讓他情人節早上來一次夢寐以求的巧克力早點。 :)

* 我當然沒有送他那麼多粒啦﹗

Thursday, February 06, 2014

小進步

十來天前天上才傾盆的下了一次大雪,這個週末,氣溫卻又回升至雙位數字。位處谷中的格根流,今年冬天,大概就只此一雪。

那天,我剛好三十有六零一天,肥仔口說沒有忘記我的牛一,只是忘記了張羅禮物,我說,那倒合我意。倒是兩位朋友,在我完全沒有預期下把禮物送上門來,好感動。

那天,我移民五年半來第一次從容的煮出像樣的五人大餐。來過我家吃飯的朋友大概都知道,我請客,不是開飯遲大到,便是餵不飽朋友 (尤其早期) 。所以這次從容的做出美味的五菜一湯超飽餐,也算是我作為煮婦值得記下的小進步。

Friday, January 31, 2014

女巫的箭

蛇年大概快到尾聲了吧?以為不好的都發生了,所以沒再在意這條該死的蛇。沒想到星期六晚一上床睡覺,不過想翻個身,但‥‥啊,好痛啊﹗後背好像有塊摸不到的腫瘤,一吸氣便痛,腰一動也痛,痛得完全動彈不得。

星期天的德意志,不是沒有醫生開診,只是,我覺得還沒到死人塌樓的地步,星期天是不該去藥房或找輪流當值的緊急醫生的。肥仔見我痛得像烏鴉一樣不停呀呀呀呀的叫起來,不知該偷笑還是擔憂,但聽到我說待星期一痛仍未消才去看醫生後,他,便從偷笑,變成大笑起來。

星期六、日晚都沒能睡,星期一天還沒亮,我已痛得有點等不了,想自己開車到診所去,但連床都起不了,怎去呢?到十時多才起來的肥仔,還算像個人,喝過第一杯咖啡便馬上替我打電話。本來想去看的醫生滿了,最早也要等至星期二早上。還好另一位醫生讓我插隊,才能趕在中午前得救。

在候診室等著的一小時,肥仔見我那個又可憐又好笑的呻吟坐相,忍不得說︰一定是我媽向你下的咒﹗我忍痛大笑說︰我其實也是這麼想﹗﹗﹗我們的轉速,越來越貼近,這,不知是可喜還是可悲。

結果呢?醫生問了我幾個問題、打了我背部幾下,再讓我躺著並把我的雙腳九十度往上拉,之後便說,該是中了女巫的箭 (Hexenschuss)。

只聽到女巫這個字的我,立即滿頭問號。看看肥仔,他竟然在點頭附和。仁慈的女醫生嘗試以英語解釋︰就像您被女巫打了一樣。我,頭上的問號當然馬上倍增。再細問下去,原來只是背痛的一種,本地人把它稱作女巫的箭,毫無先兆或解釋的,醫生說。

到藥店去買藥時看到滿街彩旗,才記起德意志的女巫節快到了,怪不得我會中女巫的箭,哈﹗

當然,中了女巫的箭也不一定是壞事,起碼,我在家做了好幾天廢人,這種肥仔自動自覺做家務又體貼照顧我的時間,實在長一點也沒所謂﹗

Wednesday, January 22, 2014

難得安寧

最近終於有點在家千日好的感覺,自肥仔老爸搬進來後,被蒙在鼓裡的肥仔老母看著自己的收入仍沒有變,來電次數大跌,肥仔為著不讓老爸害怕,也極少在聽筒裡破口。於是有好兩星期的時間,我突然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不用眼光光等至早上五、六時才有睡意 (二時上床便呼呼睡去了),搞笑的怪夢更一個接一個的找上門來﹗

我跟肥仔說,家裡少了被電話轟炸,我終於能夠完完全全的放鬆了,這是自二零零八年搬進來後首次。沒想到,肥仔也有同感,說現在家裡實在寧靜得可愛。四十八孝子由每天一起床便致電母親問好,變為一星期只一兩次主動致電老母,我想,事情發展至今,他仍真心的想去關心老母,他前世欠其母的債,必定不下數百億。

但有些人,就是要把最後一點的美好都毀掉。兒子不想再跟她吵,乾脆拔掉電話線,常聲稱行動不便的她,一下子便開車到我們這裡來,大概怕我們不讓她進屋,聰明的找上我們的鄰居。於是,當晚第二回合的罵戰最後轉到鄰居家裡,在人家面前,指責老伴也指責我,還以兒子的病去侮辱兒子。肥仔回來後只非常冷靜的說以後也不會再管他媽了,但其實卻傷心得整夜也睡不了 (他的小丸子一向能讓他沈睡如豬)。

慶幸的是,肥仔的病讓他失去了深層的喜怒哀樂,所以老母這陣子對他的傷害,大概都只流於皮毛。吃上幾頓好菜,跟我摔一回合角,看我傻瓜似的在家裡穿著一身奇裝異服,他,又會樂起來,好像這陣子自己鬧得四分五裂的家,都與他無關一樣。

Friday, January 10, 2014

銀色襯裡

肥仔老爸搬進來剛好一星期,我想,雖然老人仍然緊張有時,但總算開始慢慢的習慣了。而我們,也開始有一點自己的時間,黃昏二人借故出去散一小時的步,老人也不會因為要獨留家中而感到壓力。二人時間,之前一陣子,我總嫌太多,但一下子沒了,又恨不得可以跟他多粘在一起。

老人慢慢的適應下來,也代表,他能夠慢慢的去了解之前一個多月的混亂與現在自身無家可歸的因由。像肥仔的英國叔叔說,我,就是一個直腸直肚不吐不快的人,所以很多肥仔不想老爸擔憂而選擇不告訴老爸的事情,我都一一說了。有時他會拉拉我的衣袖,示意夠了,別再說了,但有些事,我覺得人再老再怕也必須了解並盡量面對 (起碼思想上),所以這幾天,我跟他老爸說了好些難以啟齒的實話,老人也開始覺得,既然已出走了,自己不應再讓自己活在雲霧裡,精神許可的話 (當然混亂失措的時候仍是有的),該知道能了解的,他都會主動的問我們。

開初幾天,老人總不時說流落瘋人院的一個多月對他的傷害極大,他沒想指責我們當初送他到那兒的決定,他,就只是想找人說說而已。但說話聽在我耳裡,當然不好受 (不是我的話,肥仔當初一定會讓他老爸住進來)。每當他提及那「極大的傷害」時,我倆,總是無言以對。

直至有次,肥仔老母來電,老父不小心在電話旁咳嗽起來,我示意來電的是你老妻啊(﹗),老人馬上嚇得從客廳逃到廚房去。過後,當然好久仍驚惶失措。本來試著安撫他的我,不知哪來的無名火,衝口而出告訴老人,若這已讓他如此驚恐,那過去的一個多月,當他剛從家裡逃出來時,他一定會寧願到瘋人院去而不願到我們家裡來。因為那一個多月,肥仔老母幾乎每天都為著逃夫來電數次,每次都跟兒子掀起震天罵戰,每天一兩小時這樣渡過,一點也不誇張。* 相比起瘋人院,那陣子我們的家,大概更瘋。(而我,那一陣子,的確擔心肥仔的精神支持不了如此巨大的壓力。)

老人聽了,當下便呆了,說他從沒有從那個角度想過。之後幾天,對瘋人院的埋怨一下子消失了,還開始思考自己的下一步該如何走。

他說他以為我們已把一切都處理好了,以為自己出院後便會搬進老人院去,沒想到會像現在的身無分文並須投靠我們 (老人並非嫌棄我們的家,他是怕打擾我們的生活)。孝子肥仔當然無語,我,沒有指責的意思,只實事求是的告訴他,當初我們的確是可以把事情處理得更好的,但那時候他怕得不願搬進陌生的老人宿舍去,左思右想再被無能社工耍弄後,浪費了好些時間。再到後來,我們決定快刀斬亂麻送他到他經濟上能負擔的深山院舍去,院舍卻誤把租約寄往他老妻家裡,就這樣,未來的安身之所曝了光,我們也無法再送他到那兒去了。

老人能在一星期下來便進入這種積極狀態,我們當然也輕鬆了不少。昨天黃昏跟肥仔到鎮裡散步,遇上他老母的一位同鄉。這位同鄉,明明會說流利德語,但除了一句「你好」外,從來都不會跟我說話。這次,他卻主動問我,你聽得懂德語嗎?之後便告訴我們肥仔老母如何的在他家訴苦訴至半夜,問我們怎可以如此丟下病重的老母不顧,讓她生活無依 (肥仔在外人面前一般都不會說父母的不是,所以老母現在仍擁有他們二人的整份收入的事實,他當然也隻字不提)。我不知道肥仔用蠻語跟他說了什麼,但自辯,我還是可以的。老鄉當然沒把我的辯詞聽進去,仍為肥仔老母辯護,直至肥仔解釋說兩老日後各自會有一千歐生活時,老鄉呆了一下 (他的生活應該非常艱難),陪了個不是,說他剛剛不知自己說了什麼,請我們不要介意,便匆匆道別了。

我想,肥仔一直愛的這群「街坊朋友」,很快便會成為我們搬離格根流的原因之一。但在搬遷仍遙遙無期的這刻,他大概要學著去享受老母在眾人面前對他的抹黑。

這些,在我看來,都是烏雲邊緣的銀色襯裡。

* 還有外甥因為外祖母的不斷指責而休克,我跟肥仔為著如何安置老人而起的一場又一場罵戰,這些,我都在老人面前省卻了。

Sunday, January 05, 2014

同住難

肥仔老爸搬進來才進入第三天 (太陽還未升起呢),我,已開始懷疑自己能否應付以後跟老人同住的日子。

老人的確什麼要求也沒有,除了無時無刻都要有人在身邊。這,是我完全沒預期的。*

他搬進來的第二天,我們打算到水泉拿水,順道買菜,大概需要一個多小時吧,本來以為老人會留在家中等我們,但當我正穿上大衣時,他,也同時穿上自己的大衣。我問︰你也要一起去嗎?他說︰我有選擇嗎?當然有,我說,你想的話可以留在家裡聽聽音樂看看電視,何必又再爬三層樓梯呢?但他,就是要一起去,因為他說,他不能一個人待在家。

星期五晚,當我聽到肥仔跟外甥都異口同聲說想去大城吃大蝦沙拉時,雖然我覺他花那個錢太不值又無謂 (這個月在家吃也大概會入不乎支,還竟說要上館子?),但想到自己可以獨自在家呆一整天,我馬上說︰我晚上失眠,大概會很晚才起床,你們幾個去好了,不要等我起床才出發。沒想到,第二天,肥仔出發前竟對我說︰我爸就跟你一起留在家吧,他走不了多少路,我跟甥生想在城裡走走,所以他留在家好了。我當下呆了,支吾了一下,便說不如別去,為一個沙律開車去大城,這一兩個月已要拉緊褲頭了,還上什麼館子。在我面前,他當然附和,但一跑到外邊去,他的心,除了大城的大蝦沙拉,什麼也沒有。

星期六一整天的時間,怎麼過呢?我跟肥仔平日在家,也是各自各精彩的,所以我沒有打算整天為老人製造話題,也跟老人說明,沒有人可以一整天不做自己的事情去陪伴其他人的。但完全不懂獨處的老人,要在有人的家裡獨自過一整天,也的確難。我可做的,只有不時問他,還好嗎?需要什麼嗎?和在吃飯吃茶點的時間問他餓不餓。但每次得來的答案都是,我很寂寞。有一次嘗試跟他聊了一下,老人原來擔心自己已因為老妻的放縱而欠下巨債,怕自己完全沒錢生活,擔心得哭了起來,於是我很詳細的跟他解釋,未來一兩個月的安排,我們會如何為他從老妻手上取回他應有的一份退休金,而他未來的居處,我們也會慢慢來,他可以先在我們家安頓下來,什麼也不用擔心。

完全沒有私隱的生活,當然也是問題。有他爸在,我不能再像以往那樣衣衫不整的走在家中,本來因肥仔的病而變得近乎零的性生活,在老人來臨後,肥仔已清楚的對我說,就算老爸在客廳睡了,就算我們關上了房門,也不可以悄悄的親親,因為他就是接受不了。真的沒想到,三十還未有六的我,為著他與他家人,連最後一丁點的快樂都沒了。

但最難受的,大概要算我的耳朵。只要老人在家,我,便得忍受他長開的收音機,因為他的耳朵不好,所以音量也開得挺高。平日一個人在家,我是什麼音樂也不放的,要在絕對的寧靜下,我才能集中,去寫點什麼、去畫畫。昨天跟老人在家一天,我已經自嗚的耳朵,最後累得讓我不得不禮貌的請他把廚房的收音機關掉一會。之後老人因為受不了我做飯的油煙而走到客廳去獨坐,我問,要替你放點音樂嗎? Yes, please! 他急切的說,語氣好像好久沒有聽音樂一樣。(我可憐的耳朵啊‥‥‥)

* 我預期的,包括打翻咖啡 (一桌、一椅及一地)、如廁後留下「手尾」(半夜小解後廁紙不小心掉到地上)、家務的增加 (還好買了洗碗機﹗)、再不高興也不能發脾氣、更不能跟肥仔公開吵架,都發生了,我也暫時算是應付得了。但以後,真的難說啊。

Thursday, January 02, 2014

不如重新開始

肥仔老爸終於到來了,今天。我以為情影會像電影裡的一樣 (我實在是中了戲毒),肥仔他們一行四人緩緩的步上我們三樓的家,最後一位是肥仔老爸,一個個的擁抱問好,之後老人感動的淚流滿臉。。。

但對不起,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因為,我正很不浪漫的在處理三文魚,滿手魚油魚鱗,三個爐灶也正在努力的替我煮啊煮,忙得連門也差點開不了。

大伙兒進門後都進了客廳去,除了肥仔老爸。老爸就一直坐在廚房的小餐桌旁看我忙,有一句沒一句的,一邊努力吸回爬上三樓所耗掉的氧氣。

到五人餐完成後,我才主動給了他一個擁抱,歡迎他到我們家裡來住,讓老人安心多了。我本來想告訴他,就在我們家重新開始他的人生吧,但我卻把話吞回去了,改為說,他要試著變得天不怕地不怕。

老人的床,我們在一月一日晚上安裝好。還好客廳空間大 ( 9 X 4 米),把單人床放在一角,感覺舒適卻又完全不起眼。老人並沒期待如此的安排,所以聽到自己有床可睡時,有點意外,看到後更連聲說好。

五人餐,因為算是新年慶祝,也是肥仔老爸到我們家的第一餐,所以我弄得挺認真的。菜單前一晚想好 *︰雜菜牛肉湯、三文魚帶子奶油意粉、芝士烤西蘭花、小椰菜沙拉,為了外甥只吃快餐的女友,我更特意到超巿買來 pizza。女孩這次來訪,在飯桌上不用再無聊的空坐,還開始有說有笑的 (但她的確非常害羞)。

而老人的生活津貼申請,今天早上肥仔致電福利官時,福利官已明確的說被拒絕了,因為他的退休金實在足夠生活。我一聽到消息,馬上從睡夢中醒過來 (最近實在睡得非常差),之後一整天,便在想各種可能。晚上聽到肥仔跟老爸說,明天便會跟深山老人院聯絡,盡快為他安排房間,我心裡便馬上咀咒起來︰你這隻無頭肥雞﹗但因為老人在,我不想直接跟肥仔說,讓老人擔憂,所以便把話吞了回去。

還好身邊總有朋友提點,我,開始有多一點的主意了。因為兩老收入有限, (我猜) 肥仔老母也有可能拿不到任可政府津貼 (因為他們不打算正式辦理分居 / 離婚,二人的共同收入其實足夠二人的共同開支),到時候,微薄的收入要如何分,怎麼才算公平,兩老如何以更微薄的收入各走各路,而肥仔 (當然我也無奈被「牽連」) 作為兒子,又應該 / 可以充當怎麼樣的支援角色,這一切,其實都該預先想好。要不,我家的無頭肥雞,只會再次掉進無底的壓力與糾紛中。

慶幸的是,他爸的精神其實不差,自理能力也算高,除了簡單的三餐一宿無憂無慮外也實在沒其他要求,要是日後真的走投無路,要跟我們同住,我想,問題應該是不大的。 所以我悄悄的跟肥仔說,先別提送他到老人院的事,就先讓你爸住下來,財政上理好了,再慢慢的想也不晚。

* 最近的晚餐都做得特別用心,因為,一來肥仔的老友因病來不了,家裡預先買好的材料不用有點可惜 (雖然一半是自家急凍的)。二來因為最近近乎無眠,所以想以吃來補償一下自己。

Wednesday, January 01, 2014

好行唔送

二零一三年,的確是我的犯太歲年,從年頭黑到年底,年頭肥仔在冰封路上撞車,雖然只是微小意外,但仍失去了七年的安全駕駛經驗,年中去個窮旅行又被洗劫,處處碰壁。跌撞大半年後我真的沒氣沒力了,連半斤四兩也不想幹了,老天卻好像仍未玩夠,再送上肥仔父母的鬧劇,還多加一個幫不上忙好心做了大壞事的社工。

他老父的社會保障申請,在星期一與高層福利官會面時,福利官只簡單的看了看他的退休金文件,便說,有可能什麼也批不到,或最多會拿到五十歐資助金 (﹗) 。反而他的老母,因為一生只工作過幾年,所以很大可能會得到社會保障金。當下的我,真的很想飛到醫院去把那個反反覆覆的催促我們去替他老父申請社會保障金的社工好好臭罵一頓,因為她的堅持,讓老人白白在瘋人院住了一個多月,讓老人失去了寧靜而優雅也便宜的跨區深山院舍,也讓我們白走了很多很多趟,無眠了很多個夜。

二零一三年快要終結時,老天大概仍意猶未盡,於是在最平安的平安夜裡,呯的一聲巨響後,睡房的雙層小天窗粉碎了,落滿一床一地的小碎片,肥仔在睡得正甜時被玻璃碎片割傷,才發現巨響源自小天窗。是什麼讓小天窗自我毀滅的呢?我們猜是因為外暖內冷 (我們今年沒有替漏風小睡房加熱),但這種微弱的溫差以前也出現過,才五歲大的小窗理應承受得了。房東願意負責維修費用,還為著那 shitty glass 跟我們陪了不是,但維修事宜,當然要由我們來張羅,在這個普天同慶沒人上班的季節。

2014 年的第二天,肥仔老父便會離開瘋人院,暫時遷進我們的家裡當廳長。會住多久,仍是未知數。肥仔跟老母在電話裡的恆常罵戰會如何影響老人我管不了,我只希望自己的臭脾氣不會把老人嚇壞就好了。

最後,二零一三,我挑你,好行夾唔送啦﹗二零一四,我告訴你,你最好醒醒定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