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April 27, 2011

猜猜誰在親親

跟 Phil 和好後,他安靜的聽了我的解釋,也能完全明白我了,他,大概因為不再覺得懊惱,這兩天,竟然又一點點的好起來,還說不想急著出院回家,讓我的心頭大石輕了。

這幾天我莫名其妙的累得要命,簡直就是渴睡,昨天下午躺下不久,便昏昏的睡去了。和暖的日子,最適合午睡。夢裡我跟 Belly Bell, Peter Bell 和 Lollie Bell 一起玩著一個叫猜猜誰在親親的遊戲 (我知好白痴),玩得很開心,之後我突然聽到 Phil 說了點什麼,唉,難得做一次好夢 (真的好久沒做夢了,好夢更少之有少),game 未 over 卻被吵醒了。

原來他從陽台看到樂太太在樓下,跟她打了個招呼,平日熱情並非常關心 Phil 的樂太太這幾天對他異常冷淡, Phil 問我是不是跟樂太太說了什麼,我說我都說了﹗樂太太上星期四見我又不大妥當,找上門來問候我,我總得找個人說說嘛,於是都告訴了她 (反正她本來已知道不少)﹗

於是,樂太太就一直生著 Phil 的氣,覺得他不該迫我跟他媽和好,更不該替他媽說服我把車子賣給他媽,一直氣到昨天。幸好我星期天預先教了他,要是樂太太還是不肯跟你說話,你就主動跟她說,你已經明白 Holly 為什麼那麼生氣了。所以,我好夢未醒時聽到他向樂太太說的就是這句,之後,樂太太像被點中了穴道,話匣子一下子又開了,不停說 Phil 不該這樣那樣。

有她這樣仗義的鄰居,真好。

Depression Test

這個 Depression Test 我從星期六到現在做了五次,結果都是一樣︰

Your score: 50 - 54

Your score suggests that you may indeed be suffering from clinical depression. You should discuss this possibility with your physician.

不可能吧,我是有點 down ,但我覺得自己還是蠻正常的。

有理說不清

曾經,我跟他說過,要是他再次病倒,再病得如初次發病時那麼嚴重的話,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像三年前他第一次發病那樣挺過去。當時的他告訴我,別擔心,不會再來的了。

這次復發,雖然整體上沒首次的厲害,但老實說,有一刻,我真的挺不住了。

過去幾天,感覺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事情一件接一件的發生,到最後我認真的說,我不能再讓自己這樣下去了,我們離婚吧。這樣,一切才平靜下來,他,才開始聽我要說的。

事情是怎樣開始的呢?覺得自己有理說不清的我,雖然自小家裡教導家醜不出外傳,但我還是選擇在此記一下,讓自己日後能清晰無誤的回憶。

那是四月十一日, Phil 入院第七天,我偶然問起 Phil 他的錢包在哪,才發現 Phil 父母不知何時拿走了 Phil 的提款卡,當然,還有他的密碼。我想到他媽的瘋狂購物習慣,我的心當下便慌起來。 Phil 說無所謂啦,錢算什麼?還有,他完全信任他的父母。黃昏離開醫院前,我等到他父母來「接班」,主動的跟 Phil 爸說,我想拿回 Phil 的提款卡,因為怕老人家一時健忘會丟掉,我是沒想用他的卡幹什麼的,我連密碼也不想知道。但不果,老人說他有他的理由,只是現在不能告訴我。我一向不受苦衷這套,所以我說,你有理由請直接告訴我,要是 Phil 要你替他買什麼,我會替他買,不用你們為他花錢。他說,總之你信我就是了,我不會亂來的。問題是,他老妻要亂來,他管不了,這個,之前已發生了千千萬萬次。之後,他指指自己車裡,告訴我,你看,像今天,我要為他買一盒牛奶,這個也要錢啊。

聽到他的回答,我心裡氣得說不出話來,想著他怎麼也不願意把卡交還給我保管,我之後擔心了一夜,也氣了一夜,我想了很多的為什麼,唯一的理由,我覺得,就是汽油錢。於是,第二天我跟 Phil 說,要是他父母能讓我保管他的卡,我會每月付他們一百歐的汽油錢,直至 Phil 出院為止。大孩子還是覺得沒那個必要,難道他的父母還信不過嗎?教孩子大概都要用點嚇的,所以我也嚇唬他,跟他說,要是他媽花掉了我們那丁點的儲蓄,今年或明年的土耳其之旅,你便想也不用想了。聽了後他乖乖的去跟他媽說,卡由 Holly 保管,他們看望兒子的汽油錢也由 Holly 付。最後他媽同意了,卡交回來,但一百歐汽油錢他們說不要,因為先前已收了 Phil 一百歐,另外還用他的卡去加滿油了。

以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虛驚一場。但沒兩天,我便看著他父母開著我們的車到醫院去 (我不久前開始笑稱它為「我的車」,因為我是自豪的大股東),起初我也覺得無所謂的,反正我不會開車嘛,就算鄰居樂太太問起我們的車子往哪去了,我說他父母拿了去用,樂太太知道了後覺得不合理,我還是鬆鬆肩膀,說我不會開車嘛,算啦。

一星期多後,問題卻又開始來了。 Phil 一不舒服,除了像往常一樣要我替他禱告外,還要我跟他媽和好,他說他的一家人要走在一起,禱告才會有效的。這樣的要求,他重複的說了好幾天,說得我忍無可忍,上星期三他再次提出,我便乾脆跟他來個往事論,論什麼呢?三年前發生的事,我從未再提起過,無論是在這兒,或在 Phil 面前。當時在場的 Phil 其實把細節都忘得一乾二淨,經他媽重新反覆向他「敘述」後,他只記得當時我為著要把他姐姐的旅行袋拿回香江而跟他媽吵起來,他媽覺得我拿走別人的袋子不對,一怒之下,便把我趕走了。他說事隔三年了,你就別那麼小器好嗎?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家人嘛,為何不能跟我媽和好呢,她其實是個好媽媽,她真的很喜歡你,也覺得你很好。

這位家人,當年的確為了她女兒的旅行袋而叫我滾蛋,我這蛋該如何滾出去呢?他媽當時高聲喝道,要我立即離開她家,滾回去屬於我的地方,永遠也別再回來﹗而那天,其實是我因 Phil 發病而飛到德意志來照顧他的最後兩天。那兩個半月在德意志的日子裡,我前後有三星期左右是寄住在他父母家裡的。在那廿來天裡,他媽為著一丁點的小事,已兩度叫我滾蛋,我感覺被侮辱,所以真的像她說的滾了,不再回去,他媽之後總是哭喪著臉說自己錯了,求我原諒,求我回去。我每次都好好的跟她解釋自己的感受,我是你們家的新成員,你明知我在這兒沒有家也沒有朋友,老公也病了,你還說那種話傷我的尊嚴,難道我還要求你讓我留下嗎?所以到了第三次,為著一個旅行袋,她叫我永遠也別回去,我當然馬上拿行李離開。現在回想起來,我仍能聽到當年才十二歲碰巧來外祖父母家渡假的小姪兒如何在我身旁嘩啦的哭起來。

就是這樣,我離開了她的家,在回港前的最後一夜,住進了巴登小城的青年旅舍去,從此,也跟她斷絕了所有關係。

在這樣的背景下, Phil 說我小器,說當時是我錯在先,又喋喋不休的要我跟他媽和好,讓我覺得這次不是他媽欺負我,而是他,代他媽來欺負我。我知我這樣獨自生氣很傻,我該原諒他、體諒他,有病的始終是他,但我不能叫自己再委屈下去,再這樣下去我怕自己也會瘋掉,於是,我決定讓自己出出氣,她覺得我當年不該拿走旅行袋,那好吧,現在,他們就不該一聲也不問我便拿我辛辛苦苦賺回來的車去開。

女人生氣起來,有時可以像火山爆發,一發,便不可收拾。

第二天,即上星期四,我跟剛回到家的 Phil 說我要取回我的車,因為我不想他媽用我辛苦打打打打打回來的車,也不明白他父母為何自己有車還要開我們的車, Phil 有點為難,不肯跟他父母開口,於是我從陽台叫了下去,要他們還車﹗他爸聽到了,氣急敗壞的馬上跑到我們三樓的家裡來,求我別拿走我的車,他說沒了我的車他無法去醫院看他兒子。後來我們達成了協議,他可以繼續開我的車,但請別再讓他老妻坐進去。沒想到,他們回到家裡,老妻便來電,說她是不會把車子還給我的,因為我也曾坐過她買給兒子的車﹗

後來回想起來,我覺得當下我必定是瘋了,三年來沒跟他媽說過半句話,這一天,我竟像潑婦罵街一樣隔著電話筒跟她吵起來,差點連最難聽的話都說出口了, Phil 無助的拿著電話聽筒,夾在我們兩個瘋婦中間。

到後來他媽還是不肯把車還給我,竟大口氣的說要把我的車買下,要我出個價﹗ Phil 竟也覺得這個是大團圓的好主意,我簡直氣得要吃人了,那是錢的問題嗎?當然不是﹗後來我見隔著電話再吵下去也沒意思,就跟 Phil 一起去他們家取車好了。我當下雖是瘋了,但仍有想到 Phil 未必能承受正面衝突的壓力,所以我說,我自己進去取車匙吧,你不用去了。他說不行,因為我一定會跟他媽打起來,還是他替我去拿好了。雖然我瘋是瘋了,卻還沒那麼笨,真的要動手,也只會是他媽動手打我,打傷了我我再用手機報警,讓警察處理這個老瘋婦,省我的功夫﹗

當然, Phil 沒讓我去。最後,大半個小時後他真的拿著車匙出來了,他爸開著我的車送我們兩回家,臨下車前我順道問了他爸︰我有欠你什麼嗎?你有替 Phil 買了什麼嗎?沒想到他跟我說,他給了兒子五歐的零錢在醫院打電話回家,我聽了非常失望,先是一盒牛奶,現在再來五歐零錢,但既然提出「結帳」的是我,我就付了他五十歐,說剩下的你拿去加油吧。他,真的收下了。

從四月十一至四月廿三的清晨,前後近兩星期,煩事一件一件的來,我能用錢去解決的我都盡量去解決,但 Phil 最後還是不能理解我為何要跟他家鬧成這樣,直到我受不了提出離婚,他才認真的去想,我受了什麼委屈。我總以為,其他人一聽便覺得太過份的,他經我再三解釋後也該能明白,但他,就是覺得要給家人無條件的愛,而那份愛,當然也包括滿足他們的一切一切。我反問他,你爸媽為什麼工作了一輩子仍那麼窮?你爸的退休金比你這三年來的收入多三至五成,每月日常支出該比我們少起碼三百歐,車子比我們的省油,家裡需要的東西理論上比我們少 (因為我們三年前幾乎是由零開始的),怎麼卻窮得連一點點汽油錢也要問你拿呢?要是他們的退休金只夠糊口,我是絕對樂意幫助他們的,但若你媽的購物習慣是問題所在,而你爸也灑脫的說 I don't care anymore ,那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我們辛辛苦苦存了的一點錢,要花在他們身上。

更殘酷的現實是,當他媽魂歸天國後,他爸將完全無法支付妻子的殮葬費,他們要是繼續這樣糊亂揮霍,日後便非變賣家當不可了。到時候,不是比現在更可憐嗎? Phil 終於安靜的聽著,一直的點頭。

幸好我嫁的是老外,中國人覺得難聽的話,我都可以當道理跟他說。

Thursday, April 21, 2011

打油詩

跟香江編輯的 Q&A 時間完了,我閒聊了兩句,只想她知道我有多喜歡跟她合作。一筆帶過的說,真好了,又回到咬文嚼字的半斤四兩裡,雖然現在生活有點混亂。她問我還好嗎?有什麼需要開聲便是了﹗我需要什麼呢?我需要一個健康的老公、一個文明的婆婆、一個有點 guts 的公公,還有多幾個左鄰右里。聽了後她說,你頂住啊,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的下一句是什麼呢?車到樹頭自然撞﹗

撞的啦,快撞的啦。

Wednesday, April 20, 2011

獨自生氣

五時離開醫院前跟 Phil 說起一些我本來已不在乎也沒再多想的往事,之後我一直氣著,覺得這回不是他媽欺負我,而是他替他媽欺負我,越想越氣,越想越傷心。回到家裡其實要趕我的半斤四兩,但還是喝了點紅酒,想放鬆一下,但兩杯下肚,仍放鬆不了。想著找個人吐吐苦水可能會好一點,看到樂太太在樓下,於是我也下樓去,去幫忙拉拉垃圾桶,消耗點體力,也胡扯幾句,之後當然一扯便一小時。我們說了好多,樂太太不停說太過份了、實在太過份了,我以為自己好了點,不料珊娜來電,因為能說母語,我吐得更暢快,一說再說後,一整個晚上,簡直氣上額頭....﹗

以德語在面書發洩了一句,我其實只想問自己,我究竟怎麼了?再抱著 Belly Bell ,又問牠,我究竟怎麼了?牠說 Phili 很愛你啊,別忘記。就這樣,一下子,想到他不是存心這樣想的,只是他太希望有一個和睦的大家庭 (或許也給他媽洗了一下腦),我的氣全消了。

獨自的生了一夜的氣,或許,腦袋有問題的,其實是我。

不多寫了,我又時日無多了。

Tuesday, April 19, 2011

敵意

星期天晚上七時跟大孩子一起回到醫院去,回家兩天一夜,他的害怕又回來了,於是陪他至八時半才離開。

離開前我到護士房向當值護士請求,星期一的醫生會面,能否把大孩子安排在十一時以後呢?本以為人家會一句沒問題,我說一聲謝謝便了事,沒想到又遇上上次那位對我有意見的護士,我上次的直覺大概沒錯,她的笑裡,的確是藏著刀的。

我提出請求後跟笑裡藏刀的護士一連串的對話︰

護士︰為什麼要安排到那麼晚呢?
我︰因為我也想參與會面,但我是坐巴士來,我不會開車。
護士︰為什麼你也要參與會面呢? (其實她一問這句,我便嗅到了她微笑裡的火藥味)
我︰因為我得告訴醫生他週末在家的情況。
護士︰他自己不會告訴醫生嗎?
我︰海頓帝醫生說他也想聽聽我的觀察。
護士︰原來如此,那你早點起床就可以了吧?七點起床就可以了﹗
我︰我買的是九點鐘月票‥‥
護士︰什麼九點鐘?
我︰我這張九點月票比正常月票便宜五十到八十歐,但只可在九時後坐車,所以就只能‥‥
護士︰九時上車,那會面安排在十時就可以了吧?
我︰不行‥‥
護士︰為什麼不行?一小時來不到嗎?
我︰因為九時以後第一班來巴登小城的巴士於九時五十五才開出,我下車後還得走十五分鐘的路過來,最早也只能十時半趕到,要是我跑過來的話。
護士︰那好吧,十一時以後就可以了吧?
我︰對,若會面能安排在十一時以後,就最好了,謝謝。

最後,星期一我十時三十五分便到了醫院,看到會面時間表, Phil 是被排到最後的,即十二時。跟那位護士一來一往的對話,就像網球賽一樣, Phil 像球賽裡的觀眾,看著我們你來我往,沒插半句嘴 (也怪不了他)。還好我有口能言,要是仍說著三年前的爛德語,這球賽大概要大敗了﹗

Saturday, April 16, 2011

香花

當我快寫完上一篇有關他的出院要求時,他回來了。

星期五,第一天回到家裡,十時接到他電話,說他父母會開車去接他回家,我說那我不去接你了,我很累。或許三十跟三十三,體力上真的有分別,又趕公車又踏單車到後來單車抬不動了下公車後又改為走路,一星期下來,我已累得手軟腳軟 (當然,若我看到公車快開走了,還是有力去追的)。

十二時他再來電,說到了父母家,見我仍起不了床,抱歉的說了聲對不起,又吵醒了我。他說會下午二時才回家,讓我多睡兩小時,大概夠了吧?掛線後我其實已沒睡意了,便起來,做了點粥吃,再寫 blog 。

到他二時回來,他說想去散個步,但還沒出門,他的奇怪憂慮又悄悄的來了,我記得上星期在公車上遇到 Beatrice 婆婆時,她跟我說過,不要跟大孩子唱反調,他那個病,讓他分不清現實與幻想,於是我平靜的問他,你不覺得這不是平常人會憂慮的嗎?他,當然不覺得。而我,聽了就默默的說,先去散個步吧,到外邊再說。

步沒散到多遠,就到了河邊而已,他說要去看鴨子,之後鴨子都游過來了,他卻低著頭,沉思著似的。我已好一陣子沒問他在想什麼,改為問「你還好嗎?」,因為我真的不再想知、更受不了他重覆又重覆的告訴我他的狂想。他仍低著頭,沒回應,我碰了碰他,問,是不是胸口又有壓力了?他說不是,我還好,只是有點憂慮而已。看他情況不大穩定,我說我睏了,不如回家吧﹗擁在被窩裡暖暖的比到鎮裡閒逛好。他有點不情願,但我說我真的很累,於是他又跟著我回家去。

回到家裡,大被蓋過頭,兩個又呼呼的睡了兩小時,直至四時多,鬧鐘嚮起,我叫他起來,要他回父母家吃藥 (他總忘了帶在身上),之後就在他們家吃晚飯,再直接回醫院吧。他不情願,想跟我多呆一會,但因為他稍微不穩的徵兆,我說他必須依醫院的服藥時間五時回到父母家吃藥,半小時也不能擔誤﹗於是他起來換衣服走了,走出睡房時說了聲我愛你,我噯了一聲,什麼也沒再說,因為我累,因為我一想到他要出院回家便煩。

沒想到六時半他又回來了,我問他幹嗎?忘了什麼嗎?他就拿出一束花,說是在他媽的花園裡採的。我一聽是出自他媽的花園,便想叫他丟掉,但話未出口便吞了回去,問他有沒有蜘蛛螞蟻之類在上面?他說都沒有,你說香不香?我不情願的收了,其實心裡更高興他又回來見見我才回醫院去。

晚上十一時在廚房吃著薑片肉碎粥,讀著苦澀的《活著》,鼻子告訴我有點什麼不大對勁,我再嗅了兩三下,什麼那麼香?苦在書裡,香從花來,兩種感覺混在一起,讓我的大腦一時間不會反應。我回頭去看身後那束白花,再靠近去嗅了嗅,那花,原來是三年前他住院時我們在巴登長廊公園裡發現的香花。那時我拉著傻傻的他走過,嗅到陣陣的清清花香,我興奮的說好香啊﹗叫他也去嗅一下,他回過神來,靠近嗅了一下,平淡的說真的很香,之後又回到自己的憂慮裡。

再次嗅到這香,還在自家廚房,讓我突然嘩啦的哭了。

明天,到鎮中心新開的園藝店去問問,那是什麼花,要是能在盆裡種的話,就在家裡種一株吧。

Friday, April 15, 2011

出院

還以為他最少要住一個月才能出院,沒想到星期四他要求日間回家坐坐,醫生批准了,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他要回家,要回家,要回家﹗

我從電話裡聽到他這樣說,呆了,之後好幾小時,都覺得呼吸困難,但又不能對他發惡,迫他留在醫院裡,只能慢慢疏導這個大孩子要回家的情緒。

鄰居樂太太聽了,也嚇了一跳,還好 Phil 及他爸來接我時,跟樂太太聊了好一會,誤了一點時間,再回到醫院問准醫生時,發現主診的海頓帝醫生已離開了,副診醫生荷夫曼太太溫柔的告訴他,雖然她不贊成他現在出院,但要是他堅持,沒有人會阻止他的,只是要等海頓帝醫生首肯,意思就是,再留院一個晚上,到星期五早上再問准海頓帝醫生吧。大孩子有點失望,但仍算合作留了下來,但每見人都說,明天我要出院了,沒人阻得了我。

星期五,我十時半便到了醫院,我叫 Phil 等我到達後才跟醫生會面,因為我想聽聽醫生的意見,並問些問題,其實我是有話要說﹗到達後因為找不著海頓帝醫生,所以先跟荷夫曼醫生見面,再次坐下來談他出院的事。醫生等他說完了自己的理由,便問我,您覺得如何呢?我第一句便說我其實是反對的,荷夫曼醫生聽後明顯楞了一下,大概沒想到妻子不想丈夫回家吧。之後我繼續說,因為我看到他仍未穩定,現在吃的藥重,的確把病情穩住了,但每到下午四時半到五時左右,他又會很準時的慢慢感到傷心失落,雖然人仍算很平靜,但那傷心失落,其實就是病徵了。還好五時晚飯後又馬上吃黃昏時份的藥 (他一天的藥分四次吃),之後他又再好好的。

聽著我在荷夫曼醫生面前這樣說,大孩子生氣的說了聲 thank you very much! 醫生給我發言權,我當然不理他生不生氣啦。之後荷夫曼醫生大概見大孩子態度變得堅決,好像半點談判餘地也沒有似的,便溫柔的說了句,我們都不是有惡意的,都只是想為您找個最佳方案而已, Phil 的氣,才算下了點。孩子真是孩子,唉。

等到海頓帝醫生來了,我又想跟他重覆我之前的話,但這回 Phil 打斷了我,反問我傷心失落不是人知常情嗎?我就說,是,但你的傷心總來得非常準時,那不是常情,是病情不穩定的證明。之後海頓帝醫生見 Phil 仍想打斷我的話,便介入說,他已聽了 Phil 說自己的情況和出院理由,現在他想聽聽旁人如何看他的情況,這樣,才能從不同角度對他的病情得出個更準確的判斷。海頓帝醫生了不起的地方,就是他細心溫柔卻堅定而有說服力的話。 Phil 聽了後也覺得這個不同角度有點道理,於是便安靜下來讓我繼續說下去。三年來見了那麼多醫生,很多都尊重我作為妻子對 Phil 的觀察與評估 (除了狼醫生和經驗尚淺的德籍俄羅斯醫生)。但像海頓帝醫生那樣,他所有的決定都像要先考慮過我這個新移民妻子的意見似的,那樣的重視,除了他,別無他人。

海頓帝醫生讓我把話都說完了,再向 Phil 解釋,醫學上他仍未算穩定,因為現在正為他從新藥換回舊藥去,新藥的份量未減 (仍很高,是他爸服的兩倍﹗),而舊藥又未能完全重新發揮效力 (雖然已是史無前例的高﹗),因此他才每天讓 Phil 多服一小粒鎮靜丸,以輔助舊藥的效能。所以,他希望 Phil 能多留院幾天,讓他們觀察他的情況,中午回家沒問題,但晚上七時便得回到醫院裡去。我心想,這個建議我星期四也提出過,但他卻一口否決了‥‥沒想到 Phil 聽了竟滿意的說,好,就這樣吧﹗同樣的話,他就是聽別人而不聽老婆的,可惡﹗

就這樣,我們定了,午餐後回家,晚上回醫院睡,到星期一再檢討他的情況,看看下一步該如何走。

這個大孩子,真的讓人頭痛﹗

P.S. 自星期四 Phil 嚷著要出院後,我一直在說,海頓帝醫生那麼出色,你一出院他便不會再是你的醫生了,那多可惜﹗所以星期五跟兩位醫生散會前, Phil 不忘問了海頓帝醫生,要是他日後出院了,他能否繼續當他的醫生呢?海頓帝醫生聽後楞了一下,有點難為似的,我便馬上解釋道,三年來在這醫院看門診,門診醫生換了又換,每來一個新醫生都要再解釋一遍他的經歷與病情,醫生其實完全不認識病人,這對病人實在不好。海頓帝醫生像明白了,便說,雖然他在醫院裡有很多病人要照顧 (他是整個醫院裡最高級的醫生),但時不時約見 Phil 一下,應該是可以的。

這位海頓帝醫生,真的很好。

Thursday, April 14, 2011

舊病友

因為他的病,我們認識了很多新朋友,雖然絕大部份都住得離我們很遠,但有些還久不久會 email 、通電話或透過我的 fb 保持聯絡。有些,雖然已沒聯絡了,但偶然在醫院或什麼地方遇上,也會特別高興。

黑甲丹尼

那次我們坐火車到慕尼黑取 ebay 買到的小車,竟一大清早在火車上遇上了黑甲丹尼。那是我給他起的花名,因為他指甲總是黑黑的,他職業訓練選了屠夫這一行,德意志當屠夫的,都會做香腸火腿,他曾自豪的告訴我,要是我給他一頭牛,他能把牛變成香腸。不過,他夢寐以求的職業,卻是蛋糕師傅。這位德意志毛里求斯混血兒,身高可能接近兩米,在我就是一株樹人,人非常溫柔友善,也很好玩,但穿戴的都是黑色 death metal 的衣飾,你要是不熟悉德意志文化,看到他大概會以為他是新納粹或是什麼危險份子。就是因為他的穿戴,讓長石溪醫院有意見 (可能被人投訴吧),最後他無可選擇的退出了再培訓計劃,很可惜。

在火車上再遇上他,他正和一大群黑衣人一起,我們先坐下,他們才上車,我以為他們黑黑的都是危險人物,心想真倒楣,選了那麼個位置,但見人家沒什麼的,就是吵了點,而 Phil 也沒說什麼,我也就不好意思說要到別的車箱了。那天黑甲丹尼不僅穿得黑,還戴上了長長的黑辮子假髮 (他以前的頭髮就是一個黑色大毛球,好可愛的),又化了個青綠色的妝,我一點也認不出是他,但 Phil 一看就說那個人好像丹尼啊。之後走過去一看,果然是黑甲丹尼﹗一中一青再次相遇,當然高興,我見原來是朋友,所以也就不那麼怕跟他一起的黑衣人了。他們原來剛開完派對要回家去,所以大家才「全副武裝」上陣。黑甲丹尼說他已開始在肉店工作了,真替他高興。

Timo

首次認識 Timo ,已是三年前的事了。 Phil 病發送院,剛好院裡很多廿來歲的青年人 (這次很多都是不到二十歲的),所以儘管病,大家心情好時也會聚在一起,聊東聊西或鬧著玩。 Timo 那時候因為病瘦得像一枝柴,說話語氣像夢話,聲音微小速度卻極快的夢話。他是個修讀歷史的大學生,因為精神病而停學了。有次我們見他在大堂的沙發上彈結他, Phil 也走去彈,一位廿來歲產後抑鬱的母親見他們倆興緻高,就脫下自己的夏日草帽,把它反轉放在咖啡桌上,再把半歐放了進去,大夥兒都笑了,那情景,想起來仍像昨天。

之後再見 Timo 好幾次,病情都是反反覆覆的,體型像 Phil 一樣膨脹了,我們差點認不出他來。而大學課程,因為病,仍然擱著,因為沒有收入,只能跟父母同住,他說他母親不明白他的病,常以為他懶,煩死他了,好想搬出去。上星期一個晚上 (就是那個上錯火車的晚上),我在小火車站竟遇上了他。若我在鎮上單獨遇上醫院認識的人,大家最多交換個點頭微笑而已,但 Timo 從後叫了我一聲,我有點意外,心想是誰呢?之後看到打扮非常有型的他 (我還是第一次見),褐色格子鴨舌帽配上皮大衣,提著一個黑色樂器箱,我興奮的叫了他一聲,問他那是什麼樂器?去哪啊?他說是長號,正要跟大夥兒一起去參加一個生日派對。他問 Phil 怎麼了,我說又入院了,之後他匆匆卻誠懇的要我叫 Phil 保重,便跟朋友消失在人群中。

我以為,再次見面,又不知會是何時。沒想到星期二我們又在醫院碰上了他 ,Phil 跟他聊了兩句,之後他便匆匆的跑了去見醫生 (他總是遲到,狼醫生說他再遲到便得另請高明了﹗)。因為是午餐時間,我們回到病房裡去讓 Phil 吃飯,沒想到 Timo 竟找到病房來。大孩子在吃飯時我跟 Timo 聊了一會,原來他近來很好,希望在一年內完成學士課程,之後想找份工作,儲點錢,再去修讀一個舞台管理或音樂製作課程,好讓自己能在演藝事業上發展。聽著他頭頭是道的說著自己的計劃,也不再是以前的夢話語調了,我真的替他高興,能從病裡走出來,擁抱未來,多麼不容易。

他離開醫院前,還像超人一樣合著拳頭高舉雙手替 Phil 加油。下次再遇上他,得問他拿個聯絡方法。

蓮娜

蓮娜,一位身材高佻長得極漂亮但從不化妝衣著也非常樸實卻有品味的廿來歲女子,她一頭短短卻卷曲得極美的金髮,我到現在還清楚記得。認識她是三年前的事,蓮娜進院,是因為抑鬱,她的癌病,讓她患上了抑鬱,但她卻沒有一般抑鬱病人那空洞而疲累的眼神。但若你遇見過她,會覺得她就像愛與陽光的化身。家人來看她時都帶同她的愛犬,好大卻很安靜的一頭短毛犬,我總不敢走得太近。

在醫院裡重遇 Timo , Phil 當然也問起蓮娜,因為三年前 Timo 愛上了蓮娜,後來大家成了好朋友。我們知道蓮娜的事不多, Phil 出院後也從未在醫院裡遇見過她,這回一問, Timo 直接的回答---她去世了,讓我們倆都呆了。

Timo 見我們都呆了,便告訴我們她走得很安詳,他被邀請去參加她的葬禮,又詳細的把她去世的經過告訴了我們。

原來那是去年十二月的事,她去年夏天再接受了一次化療,冬天來時搬進了巴登舊城裡帝皇咖啡店附近的一個小房子裡,好漂亮的老房子, Timo 說,在房子裡的一角還有個小火爐,感覺很溫暖的。蓮娜離去前的一星期,最親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她身邊,所以她是在家人和朋友的愛中離去的。

我聽過後很想問他蓮娜的墓地在哪裡,我想去送她一束花,問個遲來的好,但我把話吞了回去,因為我怕 Phil 以後再想起會傷心,還沒發病時的他,其實是個非常感性的大孩子。

Tuesday, April 12, 2011

說故事

星期一凌晨,洗過了澡,肚子又餓了,還好今天晚上能幹的中國太太硬要我把一大盒吃剩的肉醬通心粉拿回家,今晚有救了。

星期一與主診醫生的會面,再不是上次那位高貴的醫生 (原來她叫荷夫曼),而是三年前 Phil 住院時的海頓帝醫生,我一看到原來是他,心頭大石馬上輕了。海頓帝醫生看到 Phil 今天的情況,說沒想到他會那麼快便好起來 (當然離穩定還遠),因為上星期荷夫曼醫生跟我們會面後,原來有跟海頓帝醫生提及過 Phil 的情況,所以海頓帝醫生以為,今天看到的 Phil 該仍是個瘋子。

海頓帝醫生細心聆聽了 Phil 的恐懼後,他說那跟 Phil 前陣子住院時的恐懼類同,我聽了笑一笑,打斷了醫生的話,說那已是三年前了。海頓帝醫生有點意外,問,已三年了嗎?他原來還清楚記得我們。他說看來要多點跟 Phil 會面,看看還可以做點什麼。我聽了當然高興,一星期一次的例行會面,實在不夠,他需要的,其實是長期的藥物治療與心理輔導,跟一位已熟悉他並專業的醫生。

往醫院前在麥當當門前等了四十五分鐘,為了 Helena 的兩杯軟雪糕。我最後想到了用我香港買回來的咖啡暖杯把雪糕運送到醫院去,五分鐘的路程,雪糕絕對不會溶掉。原來已三十有七的 Helena 看到暖杯,還不意識到那是她的至愛軟雪糕,到後來她打開了,兩眼放光,像首次看到彩虹的小孩一樣。可憐的她,原來因為婚姻的壓力,患上了厭食症,卻怎的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來。因為家裡只有她媽媽能照顧她,而她媽媽又真的累了,我答應了替她向保險公司查詢相關的醫院,希望她能早日得到適當的治療。

晚上到能幹的中國太太家吃飯,由我做,從未做過味道那麼淡的肉醬 pasta (我用了微小通心粉,一粒粒小小的比較方便孩子吃) ,但因為怕太鹹對孩子不好,所以淡一點就淡一點吧。起初以為只會說 BB 話的小姑娘不愛吃,後來發現原來只是太熱 (對大人來說已是涼了,沒想到對小孩還是熱),到後來通心粉都涼透了,我跟她又混熟了點,我就一匙一匙的餵她,她吃完一口又走去玩一會,小嘴裡沒了又走到我跟前張大小嘴,最後把她媽媽認為她一定吃不掉的一小碗,都幾乎吃掉了,真好。

跟小姑娘吃過飯後,畫了好一會兒畫,她又要跟我拍照,又讓我抱她。玩到後來,她拿著一本故事書,一屁股就坐到我的腿上,我有點意外,原來小孩要親你,可以那麼簡單而直接﹗於是我在她的小耳邊說著半鹹不淡的普通話︰你看,公車快來了,噗﹗噗﹗小豬小貓們都排著隊等著‥‥‥其實我從未為小孩說過故事,沒想到我糊亂的說一通,她也樂著,當孩子,真好。

明天,又有煩事要處理,我實在不知自己有沒有道理 (我當然覺得自己有十足道理,但看在別人眼裡,又可能不一樣),幸好到了能幹的中國太太家吃飯,聊了一通,她也覺得我是對的。晚上邊洗澡邊把臺詞想好,現在就先別再想,以免氣得睡不了﹗

P.S. 我今天黑仔的被趕了下巴士,一連兩次﹗因為有帶著嬰兒車的媽媽要上車,碰巧車上有檢查人員在,便請我下車,說是因為嬰兒車有優先權,那位媽媽上了車後,我見還有空間,但猶疑著,一位壯男以為我不夠力把單車抬上巴士,於是主動幫我一把,但檢查人員卻又過來,說我得馬上下車﹗最後眼見車上一位乘客為我跟檢查人員理論,也沒用,巴士關上門,丟下付了五十二歐車票的我,揚長而去。我氣得快要哭了,有位目睹整個過程的老太太走來,跟我說,那明明夠位,怎麼不讓你上車呢?那些檢查人員都是這樣,很無理,又無處不在﹗

因為巴士的問題,以為去不了能幹的中國太太家吃飯了,沒想到她說,你晚一點都過來吧,坐坐也好﹗要不,我今天的晚餐大概會是兩肚子的氣﹗

Monday, April 11, 2011

我的守護小兔

星期六從跳蚤市場買到了這隻手製的小兔,一見便愛上,之後一直掛在背包上,感覺 Belly Bell 一起跟我趕路,多好。

離星期六,原來只過了一天,感覺卻很長。其實我星期天除了去看 Phil 沒幹過什麼,死死的從凌晨四時半睡到十一時多,巴士十一時五十五分到我家附近的站,我連澡也洗不了,爬起床去收拾要帶給 Phil 的東西,之後亂七八糟的連午餐盒都忘了準備,便出了門。十二時半到了巴登舊城,謝天謝地麥當當星期天還結業﹗我的午餐有救了﹗兩歐兩個縮水芝士漢堡, take away 呀,唔該﹗我少有的準確說出這句總讓我舌頭打結的德語。

今天的 Phil ,又要服鎮靜劑了,我觀察了他一星期,覺得他的亂總來得挺準時的,但今天他擾攘了好一小時才願意去服鎮靜劑,結果,當然受罪的時間又長了。我跟他說,以後就這樣吧,若我叫你去服,你得聽話的去,要不就像今天,要多受罪了。他輕輕的點頭,說好、好。但我知道,當他又再亂時,這個教訓,他是記不住的 (因為他仍認為藥物不能對付他的恐懼,唉)。

還好今天我五時便「下班」了,他的亂還未過,但因為他父母來了,我說我就回家了,因為雙腳仍很累 (其實已不太累了,但必須找個借口嘛),還要收拾家裡 (個屁﹗)。他很捨不得我離開,抱了又抱,說他很害怕啊。離開前往我手裡塞了一份三明治,說是他剛為我做的 (在病房吃飯的病人有時是一大盤火腿芝士什麼任他們自己做三明治),怕我餓了。入院六天,他終於想起我也會餓的,我在公園裡慢慢的吃著那份三明治,好感動。

明天,星期一,答應了替不能踏出病房半步的 Helena 買她很懷念的麥當當軟雪糕 (這有點難度,因為很可能雪糕未到醫院已溶掉了﹗所以我叫她先別太興奮);下午一時與醫生會面,我要記得要跟醫生說些什麼。還有,先前預約了樂太太極力推薦的一位心理醫生,明天記得要去取消預約。晚上會到能幹的中國太太家裡吃飯,真好,又有理由早點回家。這回我說由我下廚,看看中國太太的小女兒愛不愛吃我做的肉醬意粉吧。。。嘻嘻﹗

看來,我需要一本小記事本。

My tulips

我的 tulips ,終於開花了,星期五離家前替它們拍的照,現在,兩天過後,花又大了點。春天來了以後我一直在想,怎麼人家的 tulips 都盛放了,我的就只見葉不見花?差點還氣餒的以為連最簡單的 tulips 都種不成,我的陽台,真是算罷啦。

還有我的蔥,在春色初露時開始種,現在像一枝枝小小的綠針,從泥土裡冒出來,我覺得它們有點營養不良,不過可能只是我的心理作用罷了。

Sunday, April 10, 2011

黑仔卻美好的一天

今天有多黑仔,你問我雙腳,它們一定會說,像屎一樣黑﹗

但今天真的很美好,無論我如何想,我也覺得,黑是黑,但我從未在一天內在德意志遇過那麼多好人,也從未在 Phil 住院時有過那麼充實的一天。

早上十時許,慢條斯理的出門,去的當然是鎮內的跳蚤市場。今天鎮內的第二次跳蚤市場,大好的陽光,意味著好貨色一定多的是﹗的確,我買了四樣東西,但想買的其實有十來樣,不過因為打算之後直接到醫院去,所以只能無奈的在一小時後跟跳蚤市場說再見。

我買了什麼呢?嘩,又一件 Rosenthal 的好貨色。去年在跳蚤市場認識到 Rosenthal 這個品牌,是因為我們買下的兩隻酒杯。今天再見到這隻直徑 33 厘米的碟子,我雖未意試到那是 Rosenthal ,但一拿上手,便覺得是好貨色。賣家出價一歐,我說,屎囉,我老公見我又買碟子,一定又要發惡了,但他今天沒來,管不了我,所以我就要了它吧﹗賣家聽完笑了又笑。後來到了醫院,跟幾位女病人說起今天的跳蚤市場,我說我買到的碟子原來是隻 Rosenthal ﹗平日死氣沉沉的大家都變得興致勃勃,把碟子一個接一個的傳來看,大家都說好漂亮啊﹗一位老婆婆更說,她家也有一套 Rosenthal 餐具,從未用過,因為上邊的圖案都是金,進不了洗碗機。

而 Phil ,一聽到我說買了杯子和碟子,就說頭痛了,但一看到那碟子,還有 SpongeBob 杯子,也笑了起來。我說,他最好在醫院裡待到夏未,跳蚤市場都完了,他才回家去,那我就可以任買無憂了﹗哈﹗

還有就是兩歐的單車鐵籃,還好我買了,要不今天晚上真的不知如何回家‥‥

離開跳蚤市場,剛登上住巴登小城的巴士上,兩個老人便為著我而吵起來了。一位老得只剩一隻發黃的門牙的光頭老人,要求較他年青的老人讓開,好讓我有空間放置我的單車。這位較年輕又滿身酒氣的老人,不情願的讓開以後,便開始罵,單牙老人不甘視弱,跟他對罵,為著我。因我不大聽得懂他們的鄉音,所以也不知他們確實在罵什麼,總之就是你明明不是殘廢幹嗎坐殘廢座?你不服氣便向司機投訴啦﹗又恐嚇說再鬧司機便要趕你下車之類,我扶著我的單車站在他們倆中間,有點尷尬,但我仍對站在我身後維護我的單牙老人說了聲謝謝,單牙老人說那是你的 Vorrecht 啊,意思就是我帶著單車有優先權用那個放輪椅/單車/嬰兒車的空間。

之後,大家平靜了兩分鐘吧,單牙老人又說了句什麼,這回,醉酒老漢繞過了我的單車,走到我跟單牙老人站著的那邊,兇兇的舉起他肥大的拳頭並說了些什麼,他們相隔一米左右,中間正站著我,我想,這回屎了,怎麼辦好呢?既然逃不了,我就只好微微移了移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站在醉酒老漢的正前方,不敢直視他,但卻把他能出拳打單牙老人的空間都封死了,我想,他大概不敢打一個一言不發的女人吧?就算他真的要打,打我比打老人好,我一大哭,他一定怕﹗哈﹗

就這樣,醉酒老漢對著我舉著拳頭跟單牙老人對罵了好幾分鐘,司機終於介入,說再鬧便趕你們下車了﹗之後醉酒老漢到站下車,事情才算告一段落。我再次感謝老人挺身而出維護我,全車安靜的看完這場鬧劇,下車時人們都對我微笑了一下。

還未到一時我便到了醫院, Phil 其實忘了吃午飯,卻說今天的午餐難吃死了,所以他沒吃,他想去吃麥當當。我不能強硬的說不 (醫院不讓他到外邊去),就一直溫柔的勸阻,最後不知他吃了他媽的什麼,回到病房後跟我說,不用去麥當當了,讓我鬆了一口氣。

今天的他,雖然仍有點像醉漢,但起碼下午不用服鎮靜劑了。下午二時許,我見他又開始他那些奇怪的思想,便借故去了護士房,告訴護士,或許他快要服鎮靜劑了。這位護士,不知是對我有意見還是什麼,問我他在說什麼了?我說就是前幾天一亂便說的那堆嘛。之後,她看似認真又有點得意的問,是不是你讓他又想起那些了?他又要你替他祈禱了?你知道你一來他便要你替他祈禱的,對吧?突如奇來的一串似問非問,我只能笑著說就是祈禱啦、就是啦,其實我想說,他何只要我替他祈禱,他要全世界替他祈禱,求神原諒他所有的罪,我最不想他那麼想,也總叫他別那麼想,我又怎會是始作俑者呢?但這樣的理論,既費勁 (因為用德語嘛) 又無謂,於是我就笑笑算了。

之後護士去問了問 Phil 的情況,他說他還好,就是有點傷心,護士就說,再不妥的話便要服藥了,這回,他答應了。護士其實不明白 (當然我不能怪她,才住院五天,她能了解他多少呢?),他所謂的傷心,是來自不能感受到神的存在,不能愛,不能被神原諒,這,我覺得,就是奇怪的思想要開始了。

不過,今天他真的有點好起來了,一星期沒刮鬍子和三天沒洗澡的他,終於覺得自己有需要刮鬍子和洗澡了,有這個動力,對一個精神病人而言,一點也不簡單。我離開前不久,他還吹起口哨來,很動聽的一首民歌,他問我知不知是什麼歌?我說沒聽過,之後他給我唱了幾句,他已好久沒發自內心的唱歌了,還唱得那麼動聽....

還有幸好的是,忘了吃午餐的他,也同時忘了吃藥 (原來他不知道自己又轉回舊藥﹗),那位對我似問非問的護士後來大概發現他未服藥,便從病房的窗口喊正在草地上午睡的我們,葛尼先生﹗你還未吃藥啊﹗就這樣,他遲服的藥,代替了他的鎮靜劑,一個下午,我跟他一起在醫院的草地上沈沈的睡了一個半小時,到四時半,他醒來了,我說大概是時候吃晚餐了,你得吃,因為藥太重了,不吃飯會傷胃。他就乖乖的去了吃飯,再回來時,已是五時,我說我快要走了,怕星期六尾班車提早了,事實上我是又想去 shopping,嘿嘿﹗

結果呢,由巴士決定我的購物目的地,先到達的巴士往巴登火車站,於是我就去了離火車站不遠、我最愛的體育用品店 Decathlon 。我發誓,我當初真的只想買一隻便宜小手錶和一條兩端有鉤的橡皮繩,那踏單車去買菜時籃子裡的東西便不怕掉出來了。但一進店裡,嘩‥‥ 29 歐一個設計上好的 40 公升背包,比我去年仲夏時看到大小相約的昂貴背包要便宜 30 多歐﹗反正日後有用,就開開心心的放進了購物籃裡。還有十歐一條超舒適又超合身的十四歲中童運動褲,最後一條,不是留給我還會有誰?於是又開開心心的放進了購物籃裡。本來要買的橡皮繩買不到,小手錶卻買到了,才 7 歐,很潮又小巧的設計,像 wristband 多於手錶。結賬近五十歐,滿載而歸,就踏著單車回火車站去,打算坐火車回家。

一天,以為這樣就快完了,沒想到,八時三十三從巴登登車,因為巴登的火車遲了五分鐘,到中途站時我要換到格根流的火車已走了,其他乘客都氣得大罵起來,但我從巴登坐過來時遇到一群十來個友善而熱鬧的印度人,心情大好的我想,隨便吧,那我就用這一小時邊等車邊看書好了。沒想到書沒看到兩段,旁邊一位德意志先生便譗起訕來,問我是不是中國人,說自己也有個中國名字,叫富馬丁,又說起自己的中國工作與旅遊經驗等等。

談著談著,還算挺有趣的 (我其實一般不會跟陌生人譗訕),我以為快樂不知時日過,見火車來了,便跟著富先生上車。車門關上了,火車開動了後,也不記得說起了什麼,我才發現自己上錯了車,這車,是回到巴登去的﹗我的火車原來還有半小時才來﹗﹗一臉茫然了幾秒後,我說笑的說,再來來回回的等車換車,我大概要兩小時後才回到格根流,我想踏單車會比較快﹗這位富先生,沒意識到我在天馬行空想在黑夜裡踏差不多十一公里的單車回家,他以為我要踏五公里的單車到另一個車站去坐我原來要坐的火車,於是他說,那很明智啊,我也會這樣做,你踏到谷賓坑去大概要十五到二十分鐘而已,之後坐十來分鐘的火車便到格根流了,比再花兩小時回到巴登火車站去換車回家化算。

就是這樣,我決定在一個小村下車,幸好那是 Phil 婚前住過的小村,所以我熟識那兒的路。田間的路在晚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我記得 Phil 說過春天的晚上野豬常在野地出沒,所以,在發現我的單車車燈壞了以後 (明明已修理好了的﹗頂﹗),我決定走馬路,這比田間的單車徑要危險,因為晚上途經這段路的車都開得特別快 (因為一路上沒交通燈....路燈當然也沒有啦﹗),但起碼我會有車子的燈為我照明引路。

於是,膽粗粗的,也別無選擇地 (我沒想到可以電召的士.... >.< 命苦的人就是想不出較舒服的法子) ,我把我的新歡都穩穩的安置到新買的單車籃子裡,背著 Rosenthal 碟子,之後在漆黑裡死命的踏呀踏,一邊想,神啊,你別讓我死得那麼慘,又想,要是 Phil 知道我這樣摸黑「飛車」,一定殺了我有知 (因他是道路安全大使),一路上有從後而來的車子開大燈要看清楚路上的這個瘋婦,間中迎面而來的車子也會開大燈照照我,但我知道,那是不懷好意,司機的意思是你黑夜在馬路上踏單車又不開燈,是瘋的不是? (在德意志這其實是犯法的,幸好我沒遇上警察)

大概三十分鐘後,我終於到了谷賓坑的火車站,看到五位酒意正濃在大聲說笑的中年人正在車站,我停下了單車,氣喘喘的想開口問....但卻沒氣問....其中一位女士於是向朋友們宣佈,你們都收聲﹗這女孩要說話啊﹗真的笑死我。我把我的蠢與瘋都解釋了,他們覺得厲害之餘,也告訴我,別擔心,火車誤點了,你趕上了﹗

於是,我竟能照原定時間,十時回到家裡,很黑仔卻充實又美好的一天。

下星期,我答應自己,不再去 shopping 了,好好的待在家裡,有稿趕稿,沒稿看書,我得邊等他病好邊努力儲錢,之後一起旅行去。

Saturday, April 09, 2011

小黃花雨

星期五,死死的睡到十時才起醒來,全身濕透了,睡著的人為何會出汗出得如此厲害,我真的不明白。說好十時到醫院,但今天,就非遲不可了。還好要帶給他的東西都在之前一夜收拾好了,早上,就是喝杯茶,打包自己的午餐盒,洗個快四拍的澡,便能出門了,不慌不忙的趕上十一時的巴士,一上車滿頭白髮的老太太大概見我帶著單車,便問我,要不要坐下來?我說不用了,我得扶著單車啊。

以前坐車,少有察覺到好人好事,這幾天坐巴士到醫院,都遇著好人。昨天我四時半便離開醫院了,趕上到巴登城東二手店的巴士,一上車放好單車後便有位老先生說我說,您的背包打開了。我一時沒聽懂,回過神來後他再說一遍,還加了句,這樣很危險啊。我回頭一看,啊...我放錢包那格,的確打開了,馬上想起的是仍在我錢包裡的五百歐旅費﹗看了看一切還在,鬆了口氣,之後謝了老先生好幾遍。

星期五的 Phil ,因為藥的劑量重,仍像半個醉酒佬,他說自己連話都說不清,他媽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經過前幾天的追追逐逐,我想到,要是他那些奇怪的思想一來,便得馬上拉他到護士房去吃鎮靜劑。陽光大好的一天,他在醫院外的草地上睡過一小時後,醒來又開始瘋言瘋語,我借故說要上廁所,回到病房去告訴護士,他又慢慢的開始亂了,怎麼辦好?護士當然要我帶他回去,我拉了他上去,說護士找你啊,上去以後他知道自己被騙了,便堅持要回到外邊的暖和陽光中,男護士跟還算平靜的他解釋道,他們不想再發生先前的追追逐逐,也不想他拉著我不讓我回家,所以希望他合作,再不安靜下來便要回病房了,之後握手作了個 man to man 的協議,又讓他回到草地上去。

當然,恐懼來時,答應了護士什麼都不算數,我哄著要他再回病房去吃藥,他就罵我是個壞妻子,不肯相信他,不站在他那邊,唉。還好最後他合作了,回到病房喝下了一小杯鎮靜劑,又回到草地上去,半小時左右吧,看他那些奇怪的思想又離他遠了,他又回來了,我們就在花園裡閒話家常,享受著初春的清涼微風跟微燙的陽光,風吹著花園裡大樹上的新綠,一陣一陣的小黃花雨,落滿一地。

能渡過還算平靜的一天,我還能在醫院看上幾頁書,回家前又去了逛二手店、香水店和超市,真好。

晚上他又來電,問我星期六何時去看他,我說我會先去逛跳蚤市場,他嚷著他也想去,我說誰叫你病呢?呵呵﹗這樣的妻的確狠心。

有 Belly 在身邊,真好。

昏昏的睡了四個半小時,噩夢醒來,我終於夢到自己在德意志,台灣朋友跟小兒來訪,家裡果汁汽水都沒有,我說,你們都坐著慢慢聊,我去買。之後,便到了一個貨倉,一個像我一讓要逃離這個貨倉的男子告訴我,滿滿一地一大包一大包的都是等著被丟掉的食物,我想,好可惜啊,之後便想著要逃出這個貨倉,去買果汁給朋友的小兒。驚險的逃出了,護衛鍥而不捨的從後追著我,我看到自己在中世紀的德意志小城,迂迴曲折的小山城街上,滿瀉的熱鬧,好像只有我,在驚在惶。

我不斷的走呀走,終於走出了小城,來到一段山路,終於找到巴士站了,上車以德語問司機這車去不去荒野街?之後又覺得自己問得荒謬,那是巴士不是的士耶,於是便問,到河頓嗎?司機一臉茫然,反問我河頓在哪呀?我又覺得自己問得荒謬,河頓那麼小,誰會認識呢?於是再問,那你去不去格根流?看到司機還是一臉茫然,我想,我怎麼會離家那麼遠?之後司機告訴我,他的車是去山維亞的,你坐不坐?山維亞我聽說過,但不知確實在哪,我想到自己買了任坐無憂的月票,便上車坐下了,心想,到了山維亞便離家不遠了。

車上遇到一個漂亮的女子,她看來想幫我,我知告她,我要去買果汁,但怎的迷了路,我要回格根流的家,她說,我跟你同路,我告訴你哪兒下車吧。車停下了,我跟她一起下車,又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工廠區,我心想,我被騙了﹗我得逃離這陌生的女子,但往哪才是呢?怎麼回家呢?他們一定還等著我,一定在想我已人間蒸發了,怎麼辦?怎麼辦?

之後滿身冒著冷汗,又回到現實黑漆的睡房, Belly Bell 仍在身邊,真好,真好。

Friday, April 08, 2011

Lichtentaler Allee

巴登小城的玫瑰園仍未盛放,但巴登 2.3 公里長的 Lichtentaler Allee 公園,已是鮮花處處,拉著瘋言瘋語的 Phil ,我仍不禁分心去賞賞花,拍拍照 (有病的可能是我...!)。

再過一陣子,待復活花蛋裡的鬱金香都開花了,一定會更美。希望到時候大孩子會有心情欣賞一下吧。

寫意

可能吃不到的葡萄真的是酸的,有時在 facebook 看到已沒聯絡的舊朋友鋪出假期玩樂照,盡是什麼酒店泳池富貴大餐,其實總讓我有點反感 (因為覺得太奢侈太浪費),或更是納悶。

今天在公園看路人甲乙丙看了良久,看到人們生活的悠閒,一家一起散個慢四拍的步,或像這個女子一樣,隨意的走到一個開滿花花的草地上,連毯子都沒有,便躺了下去,開始讀著自己的書。我看了她好一會,她沒有像我,忙著驅趕身邊的小昆蟲,之後慌忙逃離草地。

我更羨慕這種寫意。

[註︰我仍未有膽不用毯子便躺在草地上。城市人如我,就是可悲。]

瘋人日記

三年前沒記下卻仍印在腦裡的,現在又再重演了,這回,有自己的家,跑醫院的日子也算有經驗了,堅決謝絕 Phil 爸近乎要追捕我的探訪要求,一個人在家,有耳嗚與傻兔相伴,有空把大大小小都記一下。

三年人事幾番新,我喜歡的鍋醫生護士 Martina 都不在了,護士很多都是新面孔,而 Phil 的這位醫生,很有爽朗又高貴的闊太味道,但很英明,很友善。病人,新面孔當然有,但看著一張張的舊面孔,讓我想到我們未來的日子。那位因離婚並跟兩名小女兒分離而患上抑鬱症的德籍俄羅斯父親,三年前跟 Phil 是室友,當時他出院後說,要找工作找房子,重新開始,他必須繼續生活下去,但三年後,入院已三星期的他,臉一直還是苦苦的。有一位新面孔,波蘭籍的海倫娜,年輕、漂亮、溫柔,卻骨瘦如柴,臉上滿是苦,護士每餐都得看著她把所有食物吃完才讓她離開房間,她更被醫生禁止外出,所以要求我替她到超市買梨果和乳酪。她對我的紅色袋子一見鍾情,我第二天找它用禮物紙包好了,跟 Phil 一起送到她房裡,剛被迫進食的她樂透了,把我們抱了又抱。那麼善良又容易滿足的女孩,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的呢?

星期二,幸好腳軟軟的我仍一早去了醫院,一星期一次與主診醫生的面談被我趕上了。 Phil 的這位高貴醫生,把會面時間抓得很緊,不像以往的鍋醫生,讓病人想說多久便多久。因為未住院時試過給狼醫生輕視我對 Phil 的觀察,所以面對這位新醫生,我份外謹慎。第一次會面, Phil 情況特差,只會瘋言瘋語,醫生問他知不知那是病,他一口否定了。我半張著嘴,等待醫生允許我發言,之後我告訴她,他完全停了舊藥只用新藥後,一個月來情況一天比一天差。她聽了後,說我能把這個轉變告訴她,的確很好,之後會面便結束了。

從會議室出來,他繼續瘋言瘋語,說自己要下地獄了,我拉他去護士房,問護士能否給他一點鎮靜劑?一位護士見我的亞洲模樣,問我能否替他翻譯他 T-shirt 上寫著的「自強不息」,我說我有點亂,遲些再替你譯吧,這樣的護士,真的有點獨一無二。。。鎮靜劑喝過後不久,一位護士再來到我們面前,說他需服一粒小丸子,我問那是什麼丸?原來是他的舊藥,那就是說,高貴醫生已決定了讓他轉回舊藥,真的謝天謝地﹗所以我說,她是個既高貴又英明的醫生。

舊藥服下去一小時左右,生效了, Phil 說,醫生跟他說,他大概要留院半年,我聽了呆了一下,之後說那 Belly Bell 可高興了,能佔上半張床,半年不用被我們推到地上了。之後他微微的笑了笑,我才知道,原來他又一點點的回來了,在跟我開玩笑。之後,我們在巴登的公園坐了好一會,因為劑量重,他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但他不願回醫院去,說感覺好的時候,他要在外邊享受一下鳥語花香。最後,我還是拉著他回去,平常不用五分鐘便走完的路,我托著像喝醉了的他,走了十五分鐘,好不容易才回到他的房間去。

回想起來,我該一察覺他不妥便把他送院,但那時候我不忍,一點點不舒服便要住院,怪可憐的。弄到現在才住院,舊藥的劑量再大,也只能讓他好好的過幾小時,昏睡了兩小時後他醒來,好了一、兩小時左右,又再開始瘋言瘋語,唉。

亂七八糟的弄至六時,我說我要回家了,你得乖乖的安靜下來,要不我趕不上尾班巴士,便得流落街頭了,但他就是拉著我不讓我走。最後,晚上七時,護士應醫生指示,讓他服了他一直不願服的 Tavor ,因為長期服用這藥是會上癮的。但面對完全不受控的他,真的沒辦法‥‥之後,護士拉著他,叫我快走快走﹗之後把病房的門鎖上,我才不至趕不上七時半的尾班巴士。

因為星期二晚上差點脫不了身,讓我想到,我必須找到更晚的回家途徑 (請他爸開車去接我回家我真的不情願,不因為怕麻煩他,而是我想一個人安靜的回家),網上找了又找,想了又想,晚上七時半過後,從巴登小城回家,就只有坐火車,但巴登的火車站離醫院遠,開車也要十來分鐘,怎麼辦呢?最後,我決定花五十來歐,買了一張特惠的「九時月票」,從早上九時起至凌晨五時,整個本地交通網的巴士火車能讓我任坐 (一張全線任坐的正常月票要一百三十多歐的﹗),再帶上我的單車 (幸好德意志巴士容許乘客帶單車上車),要是真的太晚才能「脫身」,從醫院沒巴士到火車站了,就踏單車去吧,那段路我三年前走過,大概六、七公里左右,還算可以的。

今天 (星期四) 第一次試著帶單車坐巴士,有點累,但還好帶上了,因為下午 Phil 情緒又不穩定時護士說我最好馬上離開,於是我說明天見啦,轉身便跑,但他追著我,要我馬上去跟他媽和好,並跟他爸媽及老姐一起為他禱告,從後又有兩名護士追著他,四個大人像貓捉老鼠的,在醫院一、二樓之間走來走去,很可笑的樣子。最後,一位護士把他引開了,我聽從另一位護士的指示,從後門經山坡踏著單車飛馳而去。

聽上去有點誇張,但我想我有點麻木了,麻木到一個地步,星期三傍晚他情緒又不穩定時,護士召來晚上當值的醫生,醫生溫柔的問他,你只穿襪子腳不冷嗎?他沒回答,我卻回答說,他肥膏多的是啊,醫生和護士聽了後都笑了笑,之後偷偷的交換了一個奇怪的表情,像在說,怎麼自己的丈夫病成這樣還有心情開他的玩笑?

但我就是這樣,我不可能跟他一起哭一起鬧,能笑時我都盡量的笑。所以今天,我趁他吃了藥去午睡時,踏著單車到巴登小城逛了一小時,在一間富貴巧克力店買了一點巧克力小兔給鄰家的孩子們,自己又買了點小東西,還特意跟店員說笑 (我平常買東西都是不多說話的,懶得說德語嘛)。到後來從山坡脫身後,我在巴登偌大的公園裡留連著,有點累,感覺像突然提早了幾小時下班,有點迷茫,不想回家,但也不知該往何處,在盛放的木蘭樹下坐了好一會,再在河邊坐了好一會,看人、看花、看樹,最後決定去 H&M ,買了兩件超性感的特價睡衣 (只能穿給自己看了...唉),才十歐﹗ Shopping 能醫百病,可惜 Phil 沒那種腳骨力﹗

晚上 Phil 從醫院來電,我聽得出,他又回來了,問我明天何時去看他,我本想明天狠下心不去看他,進大城去 shopping ,但最後還是答應了他,明天十時見吧。

Wednesday, April 06, 2011

Das Mädel

原來已是四月六日的零凌了,今天晚上弄了個簡單的蕃茄香草意粉,其實有點難吃,但我也吃了一大湯碗。胃口,開始回來了,在混亂的一星期過後。

星期一,我出院了,Phil 卻入院了,簡直就是前後腳,雖然去的是不同的醫院。

面對他的病,我煩透了,但又想對哭哭鬧鬧的他溫柔點,於是幾杯下肚,卻被 Phil 及樂太太當成酒精中毒,叫白車把我送進醫院裡去 (在香江的話,大概吐幾回,睡一覺,便又一條好漢了,沒想到這兒會那麼誇張)。已好久都不能睡好的我,這回,藉著一小粒白白的丸子,終於有覺好睡了,一睡三天兩夜,連吃飯也要別人叫醒才知道。護士們起初都不懂怎麼稱呼我的姓氏,就叫我 das Mädel (the gal),我說我三十有三了,不再是 Mädel 啦。

寬敞的房間只有我和另一位德意志女士,平實可親。我問她何故進來,她說她無故突然倒下,昏迷了差不多半小時,便被送進來了。我清醒的時候她總愛跟我聊,有時我明,有時她的鄉音太重,我只聽懂了一半,她又會用簡淺的語句再給我解釋一遍。出院前她主動提出交換電話,我想,日後混亂過後,要請她到我們家吃個飯,因為她最愛吃中國菜。我出院後自行坐火車回家,雖然小丸子讓我腳軟軟,但我仍堅持自己走到火車站去,幸好醫院有位義工堅持載我到火車站去,我才不用拿著行李浪漫的在雨中慢步 ~_~

而 Phil ,他的情況,從一天好一天壞,到後來,幾乎是整天哭喪著臉。我被送院那天的早上,他起床後,邊沖咖啡,邊哭起來,本來一心要一個人去科隆透透氣的我,行李都收拾好了,只差火車票未買,見他這樣,我又不忍心‥‥最後,我入院後兩天,他也入院了。

出院後一天,樂太太見我又趕著到醫院去看 Phil ,想跟我聊兩句,但我說巴士十分鐘後便到了,我怕趕不上呀,她就伸出她的拇指,給我送上一個微笑,看著我箭步飛奔到巴士站去。而我,現在每天都在她家門前悄悄的放下巧克力兔子和出奇雞蛋,想讓她的小兒子力高驚喜一下,也算是一點點的答謝。

科隆的透氣之旅,其實仍掛在心上,出院後我找到了比火車更便宜的順風車肯載我去科隆,但我想,還是留下來吧,入院後的他原來自殺傾向特別強,科隆再美我大概也沒心情欣賞,所以,算了吧算了吧。

但我答應自己,待他好起來,我要好好的暢遊德意志,去我未去過的大城小鎮,要是他不願跟我去,我就自個兒坐順風車去玩好了。

癢癢的腳暫時走不動,現在,一個人兩隻兔跟兩隻傻熊在家,除了每天跑醫院,我有點百無聊賴,癢癢的手又讓我想起我的半斤四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