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的病,我們認識了很多新朋友,雖然絕大部份都住得離我們很遠,但有些還久不久會 email 、通電話或透過我的 fb 保持聯絡。有些,雖然已沒聯絡了,但偶然在醫院或什麼地方遇上,也會特別高興。
黑甲丹尼
那次我們坐火車到慕尼黑取 ebay 買到的小車,竟一大清早在火車上遇上了黑甲丹尼。那是我給他起的花名,因為他指甲總是黑黑的,他職業訓練選了屠夫這一行,德意志當屠夫的,都會做香腸火腿,他曾自豪的告訴我,要是我給他一頭牛,他能把牛變成香腸。不過,他夢寐以求的職業,卻是蛋糕師傅。這位德意志毛里求斯混血兒,身高可能接近兩米,在我就是一株樹人,人非常溫柔友善,也很好玩,但穿戴的都是黑色 death metal 的衣飾,你要是不熟悉德意志文化,看到他大概會以為他是新納粹或是什麼危險份子。就是因為他的穿戴,讓長石溪醫院有意見 (可能被人投訴吧),最後他無可選擇的退出了再培訓計劃,很可惜。
在火車上再遇上他,他正和一大群黑衣人一起,我們先坐下,他們才上車,我以為他們黑黑的都是危險人物,心想真倒楣,選了那麼個位置,但見人家沒什麼的,就是吵了點,而 Phil 也沒說什麼,我也就不好意思說要到別的車箱了。那天黑甲丹尼不僅穿得黑,還戴上了長長的黑辮子假髮 (他以前的頭髮就是一個黑色大毛球,好可愛的),又化了個青綠色的妝,我一點也認不出是他,但 Phil 一看就說那個人好像丹尼啊。之後走過去一看,果然是黑甲丹尼﹗一中一青再次相遇,當然高興,我見原來是朋友,所以也就不那麼怕跟他一起的黑衣人了。他們原來剛開完派對要回家去,所以大家才「全副武裝」上陣。黑甲丹尼說他已開始在肉店工作了,真替他高興。
Timo
首次認識 Timo ,已是三年前的事了。 Phil 病發送院,剛好院裡很多廿來歲的青年人 (這次很多都是不到二十歲的),所以儘管病,大家心情好時也會聚在一起,聊東聊西或鬧著玩。 Timo 那時候因為病瘦得像一枝柴,說話語氣像夢話,聲音微小速度卻極快的夢話。他是個修讀歷史的大學生,因為精神病而停學了。有次我們見他在大堂的沙發上彈結他, Phil 也走去彈,一位廿來歲產後抑鬱的母親見他們倆興緻高,就脫下自己的夏日草帽,把它反轉放在咖啡桌上,再把半歐放了進去,大夥兒都笑了,那情景,想起來仍像昨天。
之後再見 Timo 好幾次,病情都是反反覆覆的,體型像 Phil 一樣膨脹了,我們差點認不出他來。而大學課程,因為病,仍然擱著,因為沒有收入,只能跟父母同住,他說他母親不明白他的病,常以為他懶,煩死他了,好想搬出去。上星期一個晚上 (就是那個上錯火車的晚上),我在小火車站竟遇上了他。若我在鎮上單獨遇上醫院認識的人,大家最多交換個點頭微笑而已,但 Timo 從後叫了我一聲,我有點意外,心想是誰呢?之後看到打扮非常有型的他 (我還是第一次見),褐色格子鴨舌帽配上皮大衣,提著一個黑色樂器箱,我興奮的叫了他一聲,問他那是什麼樂器?去哪啊?他說是長號,正要跟大夥兒一起去參加一個生日派對。他問 Phil 怎麼了,我說又入院了,之後他匆匆卻誠懇的要我叫 Phil 保重,便跟朋友消失在人群中。
我以為,再次見面,又不知會是何時。沒想到星期二我們又在醫院碰上了他 ,Phil 跟他聊了兩句,之後他便匆匆的跑了去見醫生 (他總是遲到,狼醫生說他再遲到便得另請高明了﹗)。因為是午餐時間,我們回到病房裡去讓 Phil 吃飯,沒想到 Timo 竟找到病房來。大孩子在吃飯時我跟 Timo 聊了一會,原來他近來很好,希望在一年內完成學士課程,之後想找份工作,儲點錢,再去修讀一個舞台管理或音樂製作課程,好讓自己能在演藝事業上發展。聽著他頭頭是道的說著自己的計劃,也不再是以前的夢話語調了,我真的替他高興,能從病裡走出來,擁抱未來,多麼不容易。
他離開醫院前,還像超人一樣合著拳頭高舉雙手替 Phil 加油。下次再遇上他,得問他拿個聯絡方法。
蓮娜
蓮娜,一位身材高佻長得極漂亮但從不化妝衣著也非常樸實卻有品味的廿來歲女子,她一頭短短卻卷曲得極美的金髮,我到現在還清楚記得。認識她是三年前的事,蓮娜進院,是因為抑鬱,她的癌病,讓她患上了抑鬱,但她卻沒有一般抑鬱病人那空洞而疲累的眼神。但若你遇見過她,會覺得她就像愛與陽光的化身。家人來看她時都帶同她的愛犬,好大卻很安靜的一頭短毛犬,我總不敢走得太近。
在醫院裡重遇 Timo , Phil 當然也問起蓮娜,因為三年前 Timo 愛上了蓮娜,後來大家成了好朋友。我們知道蓮娜的事不多, Phil 出院後也從未在醫院裡遇見過她,這回一問, Timo 直接的回答---她去世了,讓我們倆都呆了。
Timo 見我們都呆了,便告訴我們她走得很安詳,他被邀請去參加她的葬禮,又詳細的把她去世的經過告訴了我們。
原來那是去年十二月的事,她去年夏天再接受了一次化療,冬天來時搬進了巴登舊城裡帝皇咖啡店附近的一個小房子裡,好漂亮的老房子, Timo 說,在房子裡的一角還有個小火爐,感覺很溫暖的。蓮娜離去前的一星期,最親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她身邊,所以她是在家人和朋友的愛中離去的。
我聽過後很想問他蓮娜的墓地在哪裡,我想去送她一束花,問個遲來的好,但我把話吞了回去,因為我怕 Phil 以後再想起會傷心,還沒發病時的他,其實是個非常感性的大孩子。
Holly
ReplyDelete這些天我一直在看,甚至有二晚夜裡在醫院的床上做夢都夢見大孩子,你記得我們去火車站取車,一起照了張相嗎?他樣子憨憨的,蹲下身來就孜孜的高度。
B最差的時侯,我也是這麼瘋寫,寫出來,希望是一點點當時真實的心聲寫照。
我們定會再去探望大孩子,告訴他。還有告訴他,他有個好老婆。
你多保重。
Sharon, Brian, Audrey & 細佬
三年後大家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知道丹尼跟TIMO都重拾生活的步伐讓人安慰,本來讀到年輕的蓮娜原來已經走過終點,感到有點可惜,但正如TIMO所說能走到最後依然被愛包圍便好了。你的問候我相信蓮娜早已收到。
ReplyDelete近來看到周圍所發生的,讓我一天比一天明白多一點,甚麼是"為愛而生",當然離那個境界還很遠、很遠,但總算一點一點明白過來。
Holly, 很久沒有探你了.
ReplyDelete抑鬱(病)真的可怕,可以令一個人完全改變. 我便是一個例子了. 在德國,普遍是什麼成因?
在香港的我, 是因為工作壓力,媽媽的離開..唉..不過, 我都有去睇醫生,做運動!真的需要時間去治療!
香港最近的鏗鏘集, 都探討這個問題.
祝你 & Phil 生活順利!
之前發了emeil給你,不知你有收到嗎,雖然我們没見過面,但也想為你做做什麼,所以,如果累了,想來個小旅行,我就住在你的南方二小時遠的地方,歡迎來走走
ReplyDelete想要去baden-baden的温泉,你有去過嗎,可以給點意見嗎,謝謝
ReplyDelete喔,之前二個留言都是我,前一個忘了留名字
ReplyDeleteSharon, 你有了 B & 細佬,就別分心去想大孩子啦 ;P 孜孜終於見到細佬了,小人兒興奮嗎?我也想見見細佬 :D 我告訴他你們等細佬會走路了,便會再來。而好老婆這個嘛,說出口像賣花讚花香,有點難為情,嘿嘿。
ReplyDelete凱允媽,為愛而活聽起來美麗,但你看我,怎麼一點也不美的呢?(唉,算罷啦~~)
惠玲,我沒收到你的電郵啊,可能去了垃圾郵箱,我一般不細看便會刪除。你再寄我一次吧,收到我即回。
巴登的溫泉我沒去過,因為價錢不算便宜,我也不大好溫泉 (海我卻喜歡)。我們鎮的小溫泉 Sauna 我去過一次 (有人請客),舒服是舒服,但我覺得就跟游暖水泳池沒什麼分別。不過去過巴登溫泉的都說它好 (好像有兩個的),好在哪我真的不知道,或許有更多不同的服務罷。
從我們這兒南下兩小時,你是住在德瑞邊界的?還是拜仁省?
Chiseenjai, 你的問題我想了好一陣子,讓我想起剛剛認識的一個十九歲有抑鬱的柬埔寨女孩。她說她患上這個病,是因為一個最要好的朋友幾年前車禍死了,她奶奶總跟她說,要為逝去的人而活,生命太短暫了,要把握每一秒去快快樂樂的生活。她就一直握著她奶奶的那些話,一天一天的走過來,能快樂時盡量讓自己快樂。
ReplyDelete我也不知德國普遍情況是如何,但三年來在兩個不同的醫院進進出出,我覺得很多是工作/讀書壓力關係,也有是婚姻問題,也有像你的,至親去世,而患上抑鬱。更有些,生活本來就好好的,根本無法解釋原因。但我聽收音機說,德國現在越來越多人因為工作壓力而患上 burnout ,我在醫院裡也聽過不少。還有精神發裂,很多患者都很年輕,十來歲,有是遺傳關係,也有讀書考試壓力太大,那些最可憐。
香港患抑鬱一般都是看門診或私家醫生,要入院比較難 (偏見也太深,我能想像很多人聽到「精神病院」四個字都會覺得可怕,就算是病人自己),但很多香港的個案,要是在德國的話,或許早早就住進醫院裡去了。這個除了偏見,也怪富裕的香港政府不願多花錢到醫療服務上...
做運動的確很重要,還好香港長年都暖/熱﹗在這兒,冬天病了住院,外邊天寒地凍病人沒心情出去,就只可以一整天跟其他病人一起屈在醫院裡。
哈!在我眼裡你一直都美!!!眼光品味還不錯呢!!!那個為愛而活當中還包括了要愛自己。
ReplyDeleteo'_'o 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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