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願望

快凌晨二時半，兩個半小時，作了八十來條，讀了一小堆博，心有點不在焉，志也有點沈。

香港一連四天的假期，德意志也恰巧一連四天，從年三十至大年初三。一心跟他好好的過，繼續如常的待他睡了我便燒我的夜油燈，大年初一想好了一起去散步、初二去萊因河彼岸的 IKEA 吃肉丸，就是要好好的一起過幾天。

但天意弄人，他媽的姨媽來訪，我痛了發軟了兩整天，大年初一初二，還好沒如上月的上吐下瀉，就是肚皮一直的痛痛痛痛痛，止痛藥吃了又吃，熱水袋換了又換，還是痛。痛過以後，血壓下降，降得本來已冰的雙腳發麻，剩下的初二晚與大年初三，只好無奈奉獻給稿子。在我仍痛的時候，他其實一直伴在身邊，我不記他一功，見他從影視店帶了兩齣電影回來，反而起他的火，往偏想，我大年初二軟麻麻的還要趕稿子，你不陪陪我還帶來電影誘惑我？

其實，我就是想我苦時他能陪我苦，就像我痛得在床上呻吟時他一直坐在旁一樣。

但女人，就是口不對心，聽到他為自己辯護，明明是無理的想他陪小姐趕稿子，卻說成他四天假期租四齣電影太多太浪費云云，道理之大，連自己也說不過去。

大年初一，他早晨在我仍隱隱作痛時，從電視裡得知當天是情人節，於是走來溫柔的問我今天有什麼願望，我淡淡的不假思索的說，希望今天不會太痛，最好不用吐。他一下子呆，才記起我剛說過我有點痛的徵兆，於是著我先下手為強，吞下止痛藥。

回頭一看，這個女人的痛，跟了我已多少年？小學時有次血壓低得在菜市場站了片刻，等著媬姆買菜回來，突然眼前發紫再變黑，幾秒，便倒在人來人往的小巷中，被路人甲乙一把拉到旁邊的小診所去。中學時真正來了，痛，但以日跑三到六公里的運動量，那痛就在教練的指示下，由朋輩把我抱腰拉臂拉得輕了點，或許那其實是以痛攻痛，或純屬心理作用，結實如石的肌肉或許能承受更大的痛？無論如何，那些年頭，我記憶中沒有暈過。

後來是怎麼的暈了？在街上，荒蕪的美國小鎮，跌跌撞撞半爬半走的回到接待家庭的家裡，人家見狀也沒問我有否藥物敏感，一粒阿士不靈下肚，不久後昏昏的睡去。自此，我棄用特效必理痛，轉投阿士不靈。那年我十七。

之後預科、大學、工作，痛的時候，上吐下瀉，在自家在友家在麥記在教室在車上在街上，如不定時炸彈，不分何時何地，說爆便爆。

這兩、三年，最不痛時是大孩子仍病在醫院裡時，那痛，好像一下子被大腦壓住了，少有的一次無痛經驗，印像很深。之後他出院了、我匆匆的移民了、沒日沒夜的找房子找工作，那次的痛，卻又轟轟烈烈的，我印像深，因為抱著吐了一回又一回的是人家的臭廁所。好食好住也睡得香甜的十六天香港之旅結束前，痛個死去活來，回來後一直日夜趕忙，破紀錄的五星期完十七稿，卻沒有先前那次的痛。我一直想找出個來龍去脈，怎麼樣的生活會釀成怎麼樣的痛？但他媽的肚子就是不讓我猜透。

這陣子的我在想，要是沒能力沒機會生孩子的話，痛也只是白痛。十來年的痛，什麼時候才能跟我說聲後會無期呢？大年初一的小小心願，也是今年的心願，不要太痛，也不要吐了，可不可以？

(晚上跟他鬧了兩小時後，我緊守他老爸及叔叔的教誨，不要把今天的吵鬧留過夜，於是在他睡前跟他說了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