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September 13, 2011

無言的中秋

德意志時間進入中秋日才半小時,即晚上十二時半,電話響起,一看是誰家的號碼,我厭惡的把鈴聲關掉。一時半,電話再次響起,這次,無論有多厭惡,我也不敢關掉了。肥仔從睡房衝出客廳,不用看也知是父母家的來電,我以為是什麼死人塌樓事,原來鬧劇上演子夜場,還好我仍在趕忙,要不子夜被吵醒必定要找人吃才能消氣。

這回的鬧劇肥仔忍下了心拒絕跑過去幫忙,硬著心腸告訴他媽,要是真的有需要便叫白車吧,因為實在鬧得太不像樣了。掛上了電話,肥仔又氣又傷心,氣得不能再入睡,嘴裡唸著這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我看著擔憂,怕這一刺激,又會讓他復發。我回德後無日無之的煩事,大概會把正常人逼瘋,他的病情算是剛剛好起來沒多久,每天卻須承受雙方的壓力 (其一當然是來自我) ,不時要受三方的指責 (全都是女人﹗),老實說,他沒再復發,的確是萬幸。

肥仔用來量度家人的尺,比量度朋友的寬十萬倍,而我,對朋友家人,總是一視同仁,所以他以前總說我對他家人,不夠體量不夠寬容。而我,則一直也不明白他為何不可以恨恨的放手讓家人跌個頭破血流,讓他們學習應得卻遲來的一課。但這次看著他如此忍心,我也開始同情起他來,同情這個善良的肥仔,生於這樣一個鬧劇之家。

中秋日十一時起床,我因為只睡了六小時,人懵懵的,起床後的幾小時,我什麼也不想幹,只想安靜的看點書。看著肥仔喝完了咖啡便急不及待要拉我一起到鎮裡轉,又說要去父母家拿工具,好像把子夜鬧劇忘了,我對自己說,不如今天對他好一點吧。

但當然,惡妻本性難改。下午他要我跟他一起弄鞋櫃的木頭,天呀,我剛剛弄完了早(其實是午)餐,才把自己安頓在沙發上看書,弄什麼鬼木頭??他好好的跟我解釋,要兩雙手,才能按著木頭把木頭磨滑。我說我得顧半斤四兩啊 (雖然當下明明不是在幹那個),哪來一雙閒手弄你的木頭﹗你的興趣你自己玩,別老要我陪你玩嘛﹗只需半小時,你就幫幫忙嘛﹗他有點不耐煩的低聲下氣求我。

在我,這又是一個無聊的原則性問題,人最忌不能獨立工作,一旦我走了,只剩他一個人一雙手,是不是就不再弄木頭呢?他像極了被寵壞的孩子,要脅說,你不幫我我就只好去買個專業木工工作檯啦﹗我當然不受這套,堅持給他想個法子,他卻堅持不要我的土法,拉拉扯扯的好一陣子,最後還是採用了我完美的土法 (是他自己說的),一個人自得其樂的在陽台上打磨木頭。

萬里無雲的中秋夜,我用心的做了個茄汁蝦燴飯,以為可以兩口子喝個啤酒賞賞月 (我家其實一點節日氣氛也沒有),沒想到晚飯前小姪兒少有的來電,問 Phil 肥叔為什麼不再願意付錢 "幫忙" 他的外婆。平日吹水都用英語的兩叔姪,今天晚上除了起頭的幾句問候,全程以德語對話。聽著肥仔不斷的解釋,把以前我們不主張跟孩子說的家庭問題都說得明白 (畢竟孩子這兩年成熟了很多,擇日不如撞日嘛),也沒因為晚飯弄好了而說要掛線,感覺事態嚴重。漫長的對話後,可憐的肥仔,面對著他的至愛蝦繪飯,竟然沈默不語。

我簡短的問︰小姪兒明白嗎?他點頭說姪兒是明白的,之後便又沈默起來。心裡著急卻又裝著事不關己的我想他多說兩句,於是追問︰還有呢?他良久後才說︰有這樣的家人,我真的無言了。

5 comments:

  1. 相見好同住難, 和家人相處從來不易, 看來你的EQ也很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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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由肥仔口中說出自己家人很無言,既無奈又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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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at some point of my life, I thought my mom and sisters were just doing the stupidest things in life for bailing my brothers out from one abyssal debt to another.
    yet, every now and then when we sit together to eat in harmony, when I see my nephews holding my mom's hands to cross the road, when I see my brothers' faces, I cannot help thinking how limited my perspective can be. had my mom and sisters not done the "stupid" acts of love, my brothers could have been dead -- either by murder or overdose.
    hard to say right and wrong; hard to decide to turn left or right sometimes indeed. but don't lose things that things will indeed be be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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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Folium, 我的 EQ,唉...日日練,但仍未修成正果...

    鳳凰, 當下聽到他這樣說,我也呆了一下。不過昨天讓他吃掉五杯米布丁後,又完全無事了,小朋友,很易逗,哈哈。

    Dora, 能付出無盡的愛,當然高尚,但老實說,自家一病一散工,若還要滿足老人家無窮無盡又無恥的欲望而弄得自家負債累累,老實說,這種高尚的好新抱,一定不會是我。這個世上除了許多唔生性的兒女,還有許許多多唔生性的父母,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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