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February 28, 2014

Sperren

我,其實自從發現我們的廉價電話有 sperren 功能後,便一直也想這樣做 ---- 把他父母家的來電都 sperren 了,即 block 了。

但我只提過一次,四十八孝子當然反對,無論他老母如何難頂。

自從他老父搬來跟我們同住、自從我不再管老人的午餐或茶點、自我們坦白的告知房東老父搬到我們家的事而又得到房東百分之二百的批准及支持後,我,總算真正放下了心頭大石,每天都像缺睡千年的 Schlafmütze (這是肥仔每天中午或下午叫我起床時叫我的小名),天天能睡上八九甚至十小時,仍渴睡,跟以往睡五小時便大醒,完全是天與地的差別。

可能因為人放鬆了,對壓力的承受能力,也漸漸下降。

肥仔是什麼時候跟我說他又私自減藥兩星期的?大概是兩三星期前吧。我那下子怕得,整個人完全癱瘓了,什麼也想不出,就只會怕,只會不停的叫他別減啊別減啊拜託你別亂來啊。

之後,他當然 (帶點火氣的) 安撫了我好久,說他已是 (減藥) 老手,有什麼變化一定能及時察覺。我,只好強迫自己閉嘴,在無力的警告他再復發的話我必離他而去。

再之後,他老媽間歇性的來電,每次都只說錢,每次都只說別人的不是,越來越讓這陣子安寧慣的他受不了。星期一黃昏,他,終於往聽筒裡發狂的大喊︰別再埋怨了好不好?不.要.再.埋.怨.別.人.了.好.不.好.?夠.了.﹗夠.了.﹗

我還末來得及叫他別喊,便聽到一聲巨響 ----- 電話被他使勁的摔到地上,木地板被摔凹了,電話四馬分屍,還好陽台的玻璃門沒有被他摔破。

於是,我也生起氣來。好好的一天,為何要因那婦人而壞了?為何不乾脆掛線呢?氣一來,我也蠻起來,宣佈我要把他老母的電話 block 掉,以後她不準再來電我們家,因為我真.的.受.夠.了﹗心裡也怕他因為受不了老母而舊病復發,那,多不值﹗

我以為孝子會心軟,但他,卻沒有。晚上悄悄話時他跟我說,他,其實已打算給他媽寫封信,告訴她之後一個多月不會去看她,作為給她的一個教訓,要她反省。我聽了當然潑他冷水,說︰信寫不寫也罷,會反省的一早已反省了,不會的,再寫千封信也沒用。

這幾天,可能因為老母無法來電,肥仔反而比前陣子吵得厲害時多致電問候老母 (但他說明只要她一開始埋怨,他便會馬上掛線)。家裡變得更安寧,我心裡倒是困擾起來︰這樣千依百順的兒子,究竟是怎麼養出來的呢?

Monday, February 24, 2014

過期蛋糕

為著餘下的一點奶黃忌廉,我,決定再做一個差不多樣的 Tiramisu。這次,更把家裡的其他剩餘材料都翻了出來,N 年前用剩早已被忘卻了的 lady fingers 餅乾、榛子碎碎等,當然都是早已過期,但自己先當了白老鼠,試過,味道一樣啊,除了做 Serradura 的一包牛油餅乾早已下不了咽外,其他材料,都仍能用,於是,用了個多小時吧,拼湊出這個非常有內涵的 Tiramisu :D --- 平常的餅乾 + 芝士忌廉奶黃內涵,被我改成餅乾 + 芝士忌廉奶黃 + 榛子碎 + 可可粉。成品的巧克力味濃濃的,但不太甜,我一個分兩次吃了半個,也不覺膩。

肥仔一般聽到家裡有過期材料 *,都會叫我馬上丟掉,但這次,我告訴他這些材料的過期程度都是以年計的,他,看著成品,卻兩眼放光的說,沒要緊啊﹗

* 而我,以前在香江也跟他一樣,過期必掉,但自從移居德意志後,過期的只要沒變壞,我都照吃可也 (當然,我仍保存著香江的習慣,所有開了的材料我都以密實袋包好,以防受潮),因為以德意志超乾燥的天氣,食物根本沒機會變壞 / 發霉。但當然,因為這是「過期蛋糕」,所以我只會留給自家吃,沒打算送人。

六歲的心境

星期五肥仔生日,他啊,早在幾個月前已一直把這天掛在口邊,說要怎樣怎樣慶祝,要請誰跟誰到家裡吃飯。我起初當然沒反對,雖然我不太覺得四十歲有什麼大不了,但,後來我想,既然他想慶,就由他吧,就當是慶他渡過了四十年的人生、跨過了一大惡疾,能重新健康起來,並回復從前的樂天知命吧。

調整過自己的想法、跟他鄭重聲明了我一雙手應付不了太多人的派對後 *,他的客人名單從十來人減至八人,雖然我仍不悅,但也只好嚴陣以待的起草了九道菜,但又因天意,其中二人 (四百公里外的外甥及女友) 在派對前一天說,真抱歉,車子壞了,來不了。

最終,他的日生派對,請來的就只有好久沒見的老朋友 U、其女兒及女兒的新男友。

六人餐,連蛋糕一共六道菜 (本來是七道菜,但最後忙不過來,臨時把湯棄了),我需要深呼吸好幾下,才能應付得來。肥仔一直說不要弄太多吃的,但其中兩個來賓是十八二十的年輕人,我想,多一點總比少一點好。於是,在生日當天弄過他的至愛 Schnitzel 後 (除了一頭煙,還有一廚房的煙……所以每次做完 Schnitzel 後,我都會說,以後我不要再做 Schnitzel 了﹗﹗﹗),午夜又開始準備第二天的六人餐。在朋友到來前的三小時,我才開始找蛋糕的食譜並動手做 ---- 這個花四五歐及幾分鐘便能解決的問題,我,卻寧願多花金錢與時間,自己親手做,因為我總覺得,自家的出品,根本不能與買回來的相提並論。

四十年的人生要怎樣才算值得慶祝?四十歲的男人該是怎麼樣的?我有時無聊會問自己 / 問他。他英國的堂妹說,why not?一年就只此一次,當然該好好慶一下啦﹗他,答得更妙,四十年的人生,在他,該慶一下,因為他活至今天仍童心滿溢。於是我,在送他的生日蛋糕上,只燃起了六枝燭光,願他永遠保持六歲的心境。**

* 他在派對當天,當然有幫我一把,但,請一個不會做飯的人幫忙做飯,一般也只會越幫越忙,但算了算了,肯幫忙總比不幫忙強,所以我也盡力的在他出什麼亂子時把我的尖叫、黑臉都收起。

** 認識他已有十六、七年的 U 說,他,仍像以前一樣,真的一點也沒變。

Monday, February 17, 2014

多少年了?

情人節這回事,一想起便覺煩,所以有天我跟他說,這種商業味道極重的節日,我們都不要上當去 (替大商家) 慶祝。他,如常的,不知聽到沒有,胡亂的哼了一聲什麼,算是答了話。

我,其實已不太搞得清我們一起多久了 (或該說已懶得去數日子算年份)。他,卻總能很清楚的告訴我,快七年了。 (後記︰我又記錯了,他說,是快八年了....)

雖說本來沒打算慶祝什麼,但那天,就是二月十三吧,我倆深夜難得有二人時間,他看我又開始愁,想回心轉意去找半斤四兩,便少有的嚴肅起來,跟我說︰以後收入就由我去照顧好了,我不要你再去翻什麼片子趕什麼死線,你只管畫你的畫,因為我實在很喜歡你的畫,我是你的超級粉絲,你不能就此放棄不畫﹗

聽著,實在感動。他,是我記憶中唯一一個以行動支持我去畫畫的人。

他去睡後,我才醒覺,第二天是情人節。跟這個男人一起快七年,老實說,過去幾年的日子,實在不算容易,但他,在精神慢慢的好起來後,很努力的學著去照顧我、讓我快樂。他曾經好幾次問我︰你後悔 (嫁給我) 嗎?我,沒選擇撒謊,是有後悔過的,但這一切,都是逃不了的命,無論如何也是會發生的。或許因為我這樣說過?所以他總努力的逗我高興,扮傻瓜小丑、為我的至愛 Belly Bell 載歌載舞,讓我買我愛的二手碗碟鍋子與娃娃 (即使家裡已沒有空間了),也學著做家務。這陣子,他大概看出我實在累,心情差脾氣也臭,於是開始認真的學做飯、學切肉 (以前他最最最討厭這個)、學做湯。飯後也主動清理,更自動自覺的替我把灶檯擦得明亮。

這一切,都讓我慶幸,儘管他沒有人家丈夫 / 男友的學歷事業技能或財氣,但起碼他這個人,總算讓我覺得,我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於是,那天深夜,我把我藏起來的私人小吃 *,連一張小便條,放進咖啡濾杯裡,讓他情人節早上來一次夢寐以求的巧克力早點。 :)

* 我當然沒有送他那麼多粒啦﹗

Thursday, February 06, 2014

小進步

十來天前天上才傾盆的下了一次大雪,這個週末,氣溫卻又回升至雙位數字。位處谷中的格根流,今年冬天,大概就只此一雪。

那天,我剛好三十有六零一天,肥仔口說沒有忘記我的牛一,只是忘記了張羅禮物,我說,那倒合我意。倒是兩位朋友,在我完全沒有預期下把禮物送上門來,好感動。

那天,我移民五年半來第一次從容的煮出像樣的五人大餐。來過我家吃飯的朋友大概都知道,我請客,不是開飯遲大到,便是餵不飽朋友 (尤其早期) 。所以這次從容的做出美味的五菜一湯超飽餐,也算是我作為煮婦值得記下的小進步。

Friday, January 31, 2014

女巫的箭

蛇年大概快到尾聲了吧?以為不好的都發生了,所以沒再在意這條該死的蛇。沒想到星期六晚一上床睡覺,不過想翻個身,但‥‥啊,好痛啊﹗後背好像有塊摸不到的腫瘤,一吸氣便痛,腰一動也痛,痛得完全動彈不得。

星期天的德意志,不是沒有醫生開診,只是,我覺得還沒到死人塌樓的地步,星期天是不該去藥房或找輪流當值的緊急醫生的。肥仔見我痛得像烏鴉一樣不停呀呀呀呀的叫起來,不知該偷笑還是擔憂,但聽到我說待星期一痛仍未消才去看醫生後,他,便從偷笑,變成大笑起來。

星期六、日晚都沒能睡,星期一天還沒亮,我已痛得有點等不了,想自己開車到診所去,但連床都起不了,怎去呢?到十時多才起來的肥仔,還算像個人,喝過第一杯咖啡便馬上替我打電話。本來想去看的醫生滿了,最早也要等至星期二早上。還好另一位醫生讓我插隊,才能趕在中午前得救。

在候診室等著的一小時,肥仔見我那個又可憐又好笑的呻吟坐相,忍不得說︰一定是我媽向你下的咒﹗我忍痛大笑說︰我其實也是這麼想﹗﹗﹗我們的轉速,越來越貼近,這,不知是可喜還是可悲。

結果呢?醫生問了我幾個問題、打了我背部幾下,再讓我躺著並把我的雙腳九十度往上拉,之後便說,該是中了女巫的箭 (Hexenschuss)。

只聽到女巫這個字的我,立即滿頭問號。看看肥仔,他竟然在點頭附和。仁慈的女醫生嘗試以英語解釋︰就像您被女巫打了一樣。我,頭上的問號當然馬上倍增。再細問下去,原來只是背痛的一種,本地人把它稱作女巫的箭,毫無先兆或解釋的,醫生說。

到藥店去買藥時看到滿街彩旗,才記起德意志的女巫節快到了,怪不得我會中女巫的箭,哈﹗

當然,中了女巫的箭也不一定是壞事,起碼,我在家做了好幾天廢人,這種肥仔自動自覺做家務又體貼照顧我的時間,實在長一點也沒所謂﹗

Wednesday, January 22, 2014

難得安寧

最近終於有點在家千日好的感覺,自肥仔老爸搬進來後,被蒙在鼓裡的肥仔老母看著自己的收入仍沒有變,來電次數大跌,肥仔為著不讓老爸害怕,也極少在聽筒裡破口。於是有好兩星期的時間,我突然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不用眼光光等至早上五、六時才有睡意 (二時上床便呼呼睡去了),搞笑的怪夢更一個接一個的找上門來﹗

我跟肥仔說,家裡少了被電話轟炸,我終於能夠完完全全的放鬆了,這是自二零零八年搬進來後首次。沒想到,肥仔也有同感,說現在家裡實在寧靜得可愛。四十八孝子由每天一起床便致電母親問好,變為一星期只一兩次主動致電老母,我想,事情發展至今,他仍真心的想去關心老母,他前世欠其母的債,必定不下數百億。

但有些人,就是要把最後一點的美好都毀掉。兒子不想再跟她吵,乾脆拔掉電話線,常聲稱行動不便的她,一下子便開車到我們這裡來,大概怕我們不讓她進屋,聰明的找上我們的鄰居。於是,當晚第二回合的罵戰最後轉到鄰居家裡,在人家面前,指責老伴也指責我,還以兒子的病去侮辱兒子。肥仔回來後只非常冷靜的說以後也不會再管他媽了,但其實卻傷心得整夜也睡不了 (他的小丸子一向能讓他沈睡如豬)。

慶幸的是,肥仔的病讓他失去了深層的喜怒哀樂,所以老母這陣子對他的傷害,大概都只流於皮毛。吃上幾頓好菜,跟我摔一回合角,看我傻瓜似的在家裡穿著一身奇裝異服,他,又會樂起來,好像這陣子自己鬧得四分五裂的家,都與他無關一樣。

Friday, January 10, 2014

銀色襯裡

肥仔老爸搬進來剛好一星期,我想,雖然老人仍然緊張有時,但總算開始慢慢的習慣了。而我們,也開始有一點自己的時間,黃昏二人借故出去散一小時的步,老人也不會因為要獨留家中而感到壓力。二人時間,之前一陣子,我總嫌太多,但一下子沒了,又恨不得可以跟他多粘在一起。

老人慢慢的適應下來,也代表,他能夠慢慢的去了解之前一個多月的混亂與現在自身無家可歸的因由。像肥仔的英國叔叔說,我,就是一個直腸直肚不吐不快的人,所以很多肥仔不想老爸擔憂而選擇不告訴老爸的事情,我都一一說了。有時他會拉拉我的衣袖,示意夠了,別再說了,但有些事,我覺得人再老再怕也必須了解並盡量面對 (起碼思想上),所以這幾天,我跟他老爸說了好些難以啟齒的實話,老人也開始覺得,既然已出走了,自己不應再讓自己活在雲霧裡,精神許可的話 (當然混亂失措的時候仍是有的),該知道能了解的,他都會主動的問我們。

開初幾天,老人總不時說流落瘋人院的一個多月對他的傷害極大,他沒想指責我們當初送他到那兒的決定,他,就只是想找人說說而已。但說話聽在我耳裡,當然不好受 (不是我的話,肥仔當初一定會讓他老爸住進來)。每當他提及那「極大的傷害」時,我倆,總是無言以對。

直至有次,肥仔老母來電,老父不小心在電話旁咳嗽起來,我示意來電的是你老妻啊(﹗),老人馬上嚇得從客廳逃到廚房去。過後,當然好久仍驚惶失措。本來試著安撫他的我,不知哪來的無名火,衝口而出告訴老人,若這已讓他如此驚恐,那過去的一個多月,當他剛從家裡逃出來時,他一定會寧願到瘋人院去而不願到我們家裡來。因為那一個多月,肥仔老母幾乎每天都為著逃夫來電數次,每次都跟兒子掀起震天罵戰,每天一兩小時這樣渡過,一點也不誇張。* 相比起瘋人院,那陣子我們的家,大概更瘋。(而我,那一陣子,的確擔心肥仔的精神支持不了如此巨大的壓力。)

老人聽了,當下便呆了,說他從沒有從那個角度想過。之後幾天,對瘋人院的埋怨一下子消失了,還開始思考自己的下一步該如何走。

他說他以為我們已把一切都處理好了,以為自己出院後便會搬進老人院去,沒想到會像現在的身無分文並須投靠我們 (老人並非嫌棄我們的家,他是怕打擾我們的生活)。孝子肥仔當然無語,我,沒有指責的意思,只實事求是的告訴他,當初我們的確是可以把事情處理得更好的,但那時候他怕得不願搬進陌生的老人宿舍去,左思右想再被無能社工耍弄後,浪費了好些時間。再到後來,我們決定快刀斬亂麻送他到他經濟上能負擔的深山院舍去,院舍卻誤把租約寄往他老妻家裡,就這樣,未來的安身之所曝了光,我們也無法再送他到那兒去了。

老人能在一星期下來便進入這種積極狀態,我們當然也輕鬆了不少。昨天黃昏跟肥仔到鎮裡散步,遇上他老母的一位同鄉。這位同鄉,明明會說流利德語,但除了一句「你好」外,從來都不會跟我說話。這次,他卻主動問我,你聽得懂德語嗎?之後便告訴我們肥仔老母如何的在他家訴苦訴至半夜,問我們怎可以如此丟下病重的老母不顧,讓她生活無依 (肥仔在外人面前一般都不會說父母的不是,所以老母現在仍擁有他們二人的整份收入的事實,他當然也隻字不提)。我不知道肥仔用蠻語跟他說了什麼,但自辯,我還是可以的。老鄉當然沒把我的辯詞聽進去,仍為肥仔老母辯護,直至肥仔解釋說兩老日後各自會有一千歐生活時,老鄉呆了一下 (他的生活應該非常艱難),陪了個不是,說他剛剛不知自己說了什麼,請我們不要介意,便匆匆道別了。

我想,肥仔一直愛的這群「街坊朋友」,很快便會成為我們搬離格根流的原因之一。但在搬遷仍遙遙無期的這刻,他大概要學著去享受老母在眾人面前對他的抹黑。

這些,在我看來,都是烏雲邊緣的銀色襯裡。

* 還有外甥因為外祖母的不斷指責而休克,我跟肥仔為著如何安置老人而起的一場又一場罵戰,這些,我都在老人面前省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