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April 16, 2011

香花

當我快寫完上一篇有關他的出院要求時,他回來了。

星期五,第一天回到家裡,十時接到他電話,說他父母會開車去接他回家,我說那我不去接你了,我很累。或許三十跟三十三,體力上真的有分別,又趕公車又踏單車到後來單車抬不動了下公車後又改為走路,一星期下來,我已累得手軟腳軟 (當然,若我看到公車快開走了,還是有力去追的)。

十二時他再來電,說到了父母家,見我仍起不了床,抱歉的說了聲對不起,又吵醒了我。他說會下午二時才回家,讓我多睡兩小時,大概夠了吧?掛線後我其實已沒睡意了,便起來,做了點粥吃,再寫 blog 。

到他二時回來,他說想去散個步,但還沒出門,他的奇怪憂慮又悄悄的來了,我記得上星期在公車上遇到 Beatrice 婆婆時,她跟我說過,不要跟大孩子唱反調,他那個病,讓他分不清現實與幻想,於是我平靜的問他,你不覺得這不是平常人會憂慮的嗎?他,當然不覺得。而我,聽了就默默的說,先去散個步吧,到外邊再說。

步沒散到多遠,就到了河邊而已,他說要去看鴨子,之後鴨子都游過來了,他卻低著頭,沉思著似的。我已好一陣子沒問他在想什麼,改為問「你還好嗎?」,因為我真的不再想知、更受不了他重覆又重覆的告訴我他的狂想。他仍低著頭,沒回應,我碰了碰他,問,是不是胸口又有壓力了?他說不是,我還好,只是有點憂慮而已。看他情況不大穩定,我說我睏了,不如回家吧﹗擁在被窩裡暖暖的比到鎮裡閒逛好。他有點不情願,但我說我真的很累,於是他又跟著我回家去。

回到家裡,大被蓋過頭,兩個又呼呼的睡了兩小時,直至四時多,鬧鐘嚮起,我叫他起來,要他回父母家吃藥 (他總忘了帶在身上),之後就在他們家吃晚飯,再直接回醫院吧。他不情願,想跟我多呆一會,但因為他稍微不穩的徵兆,我說他必須依醫院的服藥時間五時回到父母家吃藥,半小時也不能擔誤﹗於是他起來換衣服走了,走出睡房時說了聲我愛你,我噯了一聲,什麼也沒再說,因為我累,因為我一想到他要出院回家便煩。

沒想到六時半他又回來了,我問他幹嗎?忘了什麼嗎?他就拿出一束花,說是在他媽的花園裡採的。我一聽是出自他媽的花園,便想叫他丟掉,但話未出口便吞了回去,問他有沒有蜘蛛螞蟻之類在上面?他說都沒有,你說香不香?我不情願的收了,其實心裡更高興他又回來見見我才回醫院去。

晚上十一時在廚房吃著薑片肉碎粥,讀著苦澀的《活著》,鼻子告訴我有點什麼不大對勁,我再嗅了兩三下,什麼那麼香?苦在書裡,香從花來,兩種感覺混在一起,讓我的大腦一時間不會反應。我回頭去看身後那束白花,再靠近去嗅了嗅,那花,原來是三年前他住院時我們在巴登長廊公園裡發現的香花。那時我拉著傻傻的他走過,嗅到陣陣的清清花香,我興奮的說好香啊﹗叫他也去嗅一下,他回過神來,靠近嗅了一下,平淡的說真的很香,之後又回到自己的憂慮裡。

再次嗅到這香,還在自家廚房,讓我突然嘩啦的哭了。

明天,到鎮中心新開的園藝店去問問,那是什麼花,要是能在盆裡種的話,就在家裡種一株吧。

9 comments:

  1. 看著,也哭了.
    有機會去愛,總是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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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He still remembers to say "i love you" even when he's not well. That must give you a lot of strengt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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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He still remembers the flower you mentioned a few years ago, that's very romantic!
    After read your blog, it makes me think about this old song.
    停不子的愛
    http://www.youtube.com/watch?v=bMOOj02nlu4&NR=1

    Take care, Holly
    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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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Holly, 好耐好耐沒留言, 但我一直在心裡祝福你們. 我剛叫熊打了電話問他家姐大小孩子送你的花名, 我想這花對你有義意的. 大孩子病到大昏地暗也想著你, 這愛的力量好大呢.

    http://en.wikipedia.org/wiki/Syringa_vulgaris

    這花要把它的枝斜剪, 然後接枝上另一花樹, 包著泥便有機會生根.


    P.S. 我結婚那天的花球就是這個花, 是紫色的.我試過放在水中, 生不到根.便把花放在書中壓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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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我沒有走過一樣的路,但我想我能想像到你的處境。就像打一場孤獨的仗,又不知何日才完結,身心卻已俱疲,是這樣子吧。真希望我能為你分擔點什麼。

    Take care
    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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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we have 2 trees of this flower in our garden, one white n one purple. new green buds just popped up this week. somewhere in May they will be spreading the aroma all through the summer, from sweden to germany to you.

    e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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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Dora, 別哭別哭 :)

    Amy, 沒那麼浪漫的...其實,有時候我的回應是,我盡量也愛愛你吧,雖然我很累。

    JJ, 他當然是不記得啦...! 他要是記得這些微小的東西,就不會傻成這樣子了。

    Grace, 我聽土耳其先生說如何接枝,也好像很容易的,但我懶又怕泥髒 (我想種花又怕泥髒,是個怪人),有空去園藝店的話,買現成的回來種好了。

    Ke, 對,就如你說的,只是這場仗,有時不單要應付他的病,還有他的家人...唉...但別擔心,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會應付,有道理時更罵得越來越兇...哈哈﹗

    Eva, 五月才開花?我們這兒的早已開了﹗看來瑞典仍很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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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知道嗎.看著你的勇敢,叫的有力量.生命,著實影響著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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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我不是勇敢,只是沒辦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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