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藥房

前世在香江一年四季基本一種面霜便事半功倍了，在德意志的過去七年，皮膚不停投訴，面霜換了又換，明明用對了的可以一年後又變成不對，久不久面皮便會大爆發，像前陣子。我曾歸咎於飲食、壓力、生活習慣、喝水太少 (一星期喝四晚湯還不夠？？)，但這陣子的，實在再次讓我有點心灰。灰到一個地步，我放棄了自己，大爆發後一臉枯乾的火山印，天啊，我竟不想再去擦點什麼了。

記憶中這以前也發生過，那時候的我非常懊惱，肥仔，便自個兒跑去相熟的小區藥房問，之後拿了一大堆試用品回來。那時的我仍很不了解德意志 (現在是多了點，但仍不算了解)，以為肥仔拿了人家那麼多試用品，以後再去買藥時不買面霜怎好意思呢？於是，有好一陣子每當我看到那堆不請自來的試用品時，便會無明火起。

前天肥仔見剪了一頭短髮的我仍為著臉上的點點而悶悶不樂，再次鼓勵我陪他 *順道* 到小區藥房去問問意見 (他也有問題要問老闆)。從不愛拿試用品的我竟然乖乖就範 (我沒想過會有試用品)，因為早已忘了他當年為我取回來的大堆試用品。

藥房的老闆可謂看著肥仔長大，其女兒跟肥仔讀同一小學，現在成為藥劑師，在父親的店裡工作。小區其實只有幾條街，那是區內的唯一藥房，客人從來不缺 (我們什麼時候去都有五六個客人同時排隊)，但老闆沒有因為近乎獨市的生意而抬高價錢，職員也從來都細心又有禮，售貨之餘也會閒話家常，笑容十足。我試過因耳嗚而四出找良方 (現在已放棄了)，格根流鎮中心的幾所藥房都問過，當時市面最流行的耳嗚維他命 (還有又貴又沒用的銀杏片)，一個月的劑量鎮裡的藥房都賣五十、六十多歐，藥劑師們都只說好不說壞。我明知維他命再吃也幫不上忙，肥仔卻堅持再貴也要我試試，於是走到小區藥房問，老闆完全沒有支吾，直截的跟我說他覺得幫助不大，但若我想試的話他可以四十來歐賣給我，比起最貴那所的六十四歐，足足便宜了廿歐。而在貴與便宜產品之間，老闆又常會推薦便宜的，先試試便宜的吧，他總說。

而更貼心的是，有時肥仔只是說說自家近況，或想確定電視上聽到的新資訊，老闆竟會自行遞上貨品 (不是試用品)，免費讓肥仔試用。較遠的一次是止汗劑中的錫，肥仔聽電視新聞說會至癌，例行配藥時順道問老闆，那是真的嗎？有不含錫的止汗顏可以介紹嗎？老闆一邊說︰「大概是，這個，試試吧」一邊已拿出一隻 Vichy 的止汗膏。肥仔當然知那 V 字頭是貴貨，於是問老闆那要多少錢，老闆說正常要八歐，但這個不用錢，就拿去試試吧。較近的一次是一、二月的事吧，肥仔例行配藥時提起不願上街悶悶不樂的我，老闆聽了，又拿出一盒夠服一個月的聖約翰草草本丸子，叫肥仔拿回家給我試試，還叮囑我要吃一段時間才能見效。這，當然也是不用錢的。我看到已知不是便宜貨，問肥仔知不知那東西要多少錢，他說沒問啊，我，找出好些年前他買過的一盒，劑量只有老闆送的三分二，卻已盛惠十八歐。那一刻，我其實感動多於不好意思，世界原來還有那麼好的老闆。


今次再到小區藥房也不例外，我自己主動問，我的爛臉，有什麼解救呢？受過護膚訓練的藥劑師，細心聽完我的困擾後，再依我的價位，一小盒再一小盒的把試用品都放到我面前，請我回家逐一試用，看看效果如何。香港那種 (我最怕的) 即場把 cream 抹在客人手背並滔滔不絕的硬銷手法 (更怕的是即場試妝及最後什麼都不買便要吃售貨員大黑臉的情景)，小區藥房完全沒有。付款時我指指那大包試用品，問那要多少錢呢？年輕藥劑師像遇上大鄉里一樣，親切的笑了笑，說，這是不用錢的。

我想，若這堆試用品中有我合用的面霜的話，就是貴一點，也努力跟它一生一世，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