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蓋子

那天煮飯的時候，他跟我說︰你是我的蓋子。聽得我一頭問號，於是笑著問他︰你是說 frying pan 吧？又欠打了？(Frying pan 是妻子最好的武器嘛)

原來，德語有句︰Jeder Topf hat einen passenden Deckel. ( 意思是 Every pot has a fitting lid / 每個鍋都有個合適的蓋子) 就如他最討厭我的至愛無加味紫菜和黑芝麻糊，我最不愛吃他的至愛超甜馬澤潘杏仁糖。襯，因為兩個人一凹一凸，不怕出現爭吃場面。

明天便是情人節，因為我們倆都不在意這玩意兒，所大家什麼也沒準備。我一直也覺得 (現在更是誠心誠意的相信)，平日那一點一滴的快樂，其實更可貴，所以我一直也不覺得生日聖誕什麼紀念日是需要特別慶祝的日子。該慶祝的，該是能一起快快樂樂的每一天。

過去一星期因為我們又開始動手造我們的第二件傢俱，於是 Phil 老爸又有藉口每天跑過來跟我們聊聊天，喝他的愛爾蘭咖啡。我們的家，就是他的第二個家 (我下了禁令，他老媽不許踏入我家半步)。

一直跟爸爸這麼近卻又那麼遠的 Phil ，有天突然跟我說，這段日子他真的很喜歡跟爸爸談天說地。他這個突如其來的病，打斷了他在德意志和我在香港的生活，打沈了我們定居香港的計劃，讓我們都失去了原來穩定的工作，但也因為這個病，我必須馬上放棄香港的一切而跑到這個黑森林鬼地方來，Phil 有了前所未有的空閒時間跟爸爸散步、聊天，跟爸爸的關係便逐漸從疏離變得親近。回想去年的事，我們都覺得所發生的或許並不算太糟糕，甚至有點因禍得福的感覺，因為起碼現在他爸總算有我們這個家讓他呼吸和笑一下，起碼現在七十多歲的他在獨自面對無理的老妻後可找個藉口跑過來數落她的無理與不是。他其實是個可愛的 irishman，愛唱歌，愛跳舞，愛說故事，愛說笑，從不罵人，也不願意看到別人傷心，就算是老妻的無理，他也可以把它看成(天大的)笑話，說來讓我們捧腹大笑，因此我們都不介意替他「分憂」。

過去的一星期，Phil 跟我談起了很多去年夏秋的事，他說，很慶幸我一直在他的身邊，對他不離不棄，我說，那都是很理所當然的嘛﹗但原來，去年夏天初犯病時的他，曾經需要以理智叫自己不要放棄我們這段剛起步的婚姻，雖然對當時的他而言這是違心而行，但他說那不是個困難的決定，因為他記得我們曾有過的快樂。我問他，我當時做得對嗎？原來他覺得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對，他說，我不該阻止他跑出醫院去找他姐姐求助，雖然他後來也看到(精神有問題但不願就醫的)她根本幫不了也不願意幫他什麼。他說，就別管我讓我去嘛，我問，儘管如此會讓你病情加重？‥‥‥

雖然這是個困難而我們暫時不願意再回憶的題目，但我還是慶幸話匣子終於打開了，我們就這樣平靜的躺著，面對著雪白的屋頂，坦誠的談了很多、很久，無怨無恨的，只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