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不太大餐

聖誕其實吃了好幾餐好的，先是能幹的中國太太請吃飯，於平安夜晚上。一桌七大一小人兒，她幾乎一手包辦有條有理的把滿滿的一桌菜做好，有魚有菜有蝦有肉也有湯，還有甜點﹗天啊，我家裡只來兩個客人，我已感到壓力了。她的能幹，真的不是說笑的。感覺好像好一會兒沒見能幹的中國太太的小姑娘了，這回再見，高大了話也多了。三歲半的小姑娘，雖然生於德意志，卻非常會以中文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字裡行間再沒像前陣子那樣夾雜著零碎的德語，好多自己的主意，好玩得不得了。

平安夜吃過了好的，之後當然更有力做飯 :) 。於是聖誕節當天，我見肥仔媽仍在醫院，便主動的說替他做個四人聖誕餐 (當然所有傳統的聖誕菜式都欠奉﹗因為我都不會做嘛)，讓他拿去跟老爸、外甥和外甥女友過過節，最後一夜加半天的功夫，因為溝通的問題吧，全都吃進自己的肚子裡。我一開始是有點氣的，但還沒正式發出來，便煙消雲散了，高高興興的跟肥仔吃了兩天熱熱暖暖的。我的 EQ ，大概在新一年來臨前又高了一點，實在不錯不錯。

而圖中的三人餐，是我特意為回家過節的素汎娜做的三菜一湯，包括蒜頭土豆烤雞腿*、亂來的咖哩排骨、小捲心菜炒煙肉粒，和這個法式魚頭湯湯底 (沒魚頭也一樣好吃，我最後還會加 150ml 左右的奶油)。這個孩子，自大半年前到離家七十多公里的宿舍去進行職業治療後，認識了一位細心又深愛她的新男友，讓她對未來多了點希望。儘管她仍搞不懂為什麼自己值得擁有如此好的男友，她說自己已不再想自殺了，她希望能結婚，學一門手藝，開始工作，再跟他一起組個真正的家，有自己孩子、屬於她的家。那一夜，我們聊至凌晨四時才去睡，她說，其實她不愛回家過節，能在朋友家過節 + 過夜，真好。

之後，終於要請外甥跟他的女友來家裡吃飯了。我明知肥仔愛請外甥上館子 (或該說借外甥之名上館子去)，但今年我先旨聲明，別在人家面前要求上館子，讓我當壞人說不。最後，他當然又忘了，在美麗而貴氣的 Strasbourg 提議一起上館子去，唉。

我一向很喜歡這位德國長大的外甥，也覺得其父親與繼母把他教得非常有禮得體。每次到我們家吃飯，無論我做的菜好不好吃 (以前真的做得很爛)，他都高高興興的吃掉，從沒說半句不好吃不要吃。有次肥仔說什麼什麼菜不好吃，他不要吃，外甥便教訓起叔叔來，說他們在家裡都是有什麼吃什麼的，飯後更要自行清理自己的碗碟刀叉，家裡仍在裝修還沒安裝洗碗機時，兩個孩子每天還得輪流洗碗。

愛屋及烏，還沒見過外甥的女友，但我對她已滿有好感了。沒想到，還沒請來家裡吃飯，直覺已讓我不喜歡她。該怎麼說呢？我並不討厭她，只是一些小動作、一個眼神、字裡行間的交流或欠缺交流，讓我覺得，她除了文靜與害羞，還欠一份友善。

當然我幾天裡一直告訴自己別如此快下結論，但那天請兩位青年人來家裡吃飯，我便不得不對這位女孩下個小結論。一進門，我彎下身去給她拿拖鞋，還滿臉微笑的說，hier sind die Hausschuhe für die Dame. (Here are the slippers for the lady.) 抬頭看她一眼，她就站在玄關那裡，沒半個微笑，也沒有道謝，定定的看著自覺像個傻瓜的我。

開飯時，我先給每人上一碟湯，她說，我不喝湯的 (也沒半句謝謝)。當下，我呆了一下，之後馬上說，那試試我做的咖哩牛肉鍋吧﹗我烤了兩個半小時，配牛油香草薯仔，該很好吃的﹗她不置可否，我想了想，再問︰你不喜歡牛肉？你不是吃素的吧？她終於說話了，說，不，我就是不吃牛。好吧，還好我還做了個奶油海鮮芝士烤飯，繼續熱情的向她推薦，不如試試這個吧，不愛吃留著也沒問題 (外甥也在旁幫忙說，不愛吃我可以替你吃掉)。換來的，又是個不置可否 (唉...)，於是我問，這是 seafood rice ，Meeresfrüchte (seafood) ，你愛吃嗎？我不認識這個。就這麼簡單的幾個字，把我準備了好幾小時的一餐，打敗了。

但當然，我不能讓她碟子空空的坐著看我們吃，於是，我說，不認識就試試吧﹗來，給我你的碟子。她，就坐著，讓我自己伸手跨越我們的四人小餐桌去取她面前的碟子。(天啊...) 之後，那一碗左右的海鮮飯，她一丁點一丁點的靜靜吃著，我坐在她對面，看得也有點痛苦，於是我問她，你最愛吃什麼，平常都吃什麼？ Pizza。那平板的語調，簡直有種一言驚醒夢中人的感覺﹗哈﹗

就像我們帶她到差不多八十公里外的 Strasbourg 去玩、去大城的駕駛練習場讓她練車、或是到大城去讓她 shopping ，飯後期待這位客人道謝一聲，當然是多餘的，因為一起出去玩了三整天，她半句謝謝也沒說過。送兩人回到外祖父家去後，我跟肥仔說，這女友安靜得有點怪啊，聽她跟外甥一直很多話，但跟我們，卻半句也沒有，肥仔很喜歡人家，所以說人家不過害羞吧，十七歲的孩子，都是這樣的。(我真心的以為她是七歲，天啊。)

或許，是我這個香港阿姨對孩子的期望過高，但那一聲謝謝，無論什麼文化，不都是從會說話開始便學的嗎？不過，或許是我看錯了，希望是我誤會了她。

* 雞腿的處理方法，我照他的方法做，做出來的確好看，吃起來也真的又方便又乾淨。但也正因為用了他的方法，我發現我的刀，唉，真的鈍得不行，加上我的手實在無縛雞之力，所以有時切的東西一多起來，第二天我的雙臂總酸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