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六孝

難得星期五有訪客，肚子卻在之前一夜鬧個不停，晚上十時至早上六時，不停來回沙發與廁所之間，我差點想，不如抱著廁所睡算了。

星期五的訪客，乃舊同學小花，為愛情走到德意志來的她，生活慢慢的有了板有了眼，真好。本來想跟她一起吃午餐 (即我的早餐)，但怕小肚子再鬧，聽肥仔的鬼建議，吃下了兩隻香蕉，我們都說香蕉有助上廁所，他卻說香蕉止瀉，反正吃不吃肚子也鬧，我想，就試試吧。沒想到，那兩隻香蕉，果真的比仙丹更仙，比妙手更妙﹗問他怎麼不早早說？他鬆鬆膊說，我不知你那麼嚴重嘛。明天真該抓他去驗驗眼，這個死肥仔。

難得小花到來，本來只是提取她媽托我從香港帶回來的愛心包裹，但吃過午飯後一直聊呀聊，直至五時吧，肥仔想起要向雙親請安，沒想到電話接通了沒兩分鐘，便聽到他暴跳如雷的大呼狂叫。從未看過肥仔這樣的小花，當然大開眼界，幸好我家的門夠多，他從客廳傳來的暴叫被兩扇關得嚴緊的門減了八成的聲浪，但在廚房的我們仍能清楚地感應到他的火氣。我嘻嘻的說，噢，又來了﹗

這次從香江回來後，我想通了好些，首先，阻人孝順的確罪大惡極，所以，他要傾他的家蕩他的產去當廿六孝子，我絕不能阻撓。但人家阻我生活也不行，所以只要我能生活得暢快感覺良好，其他我都可以不管，但讓我再次活不下去，我會真的一走了知。跟另一位女人分自己的男人，有時，只能叫自己看開點，盡量大方的讓男人投向母親的懷抱，都說阻人孝順罪大惡極嘛。像菲安說，要大方，要得體。跟人家計較只會讓自己變得醜陋，醜婦自有醜婦的辦法把廿六孝子嚇跑。

新思維開通了好一會，我在香江短短的七星期內幾乎隔天便聽他說要陪老母去買東買西、替父母車子加油、替父母付車子的保險金、替父母付他們外孫到來渡假的火車票與聖誕禮物，猶如個人肉提款機。退金局在我起行回港前其實已通知我們因為公文跟不上我們的實際需要，無奈只能暫停肥仔一個月的糧餉，社工來電替我們著急，我還愛理不理的 (要不然只能選吊頸或燒炭，你叫我怎選？) 說那就先吃老本吧，一個月還算可以的。沒想到，七星期，他戶口天天的減，存款由正變負，後來救命糧餉終於到了，戶口再次回升至正數，但一星期左右後，竟又掉回更深的負數深谷裡。簡單的加減算式，我像教孩子的跟肥仔說，你這個月已嚴重超支，但這個月才開始了沒多久，你知道嗎？他，其實有苦自己知 *，但當下不想多說，於是只說，我知道我知道。隔著六千多里，我當然能比較抽離，心裡只想，當初叮囑他跟父母同住的這幾星期裡，不能白吃白住，記得每星期給父母五十歐作自己的伙食水電費 *，真是痴人說廢話。

今天，就像我自己的小測驗。小測驗裡他媽的爛題，其實我已見怪不怪。老母愚蠢地花光了自己最後一點糧餉 (不過兩老家裡的食物多的是，大家不用擔心會發生家庭悲劇)，問兒子要錢，儘管兒子廿六孝，但這回真的火起了，氣的不是借多借少，而是他媽的愚蠢行為。老母見未能得逞，於是搬出神聖不可不尊敬的老父，說你爸的啤酒煙草都沒了，廿六孝兒子當然心軟。雖然氣仍難下，肥仔心裡卻一直記掛著老父的煙仔與啤酒。

晚上送小花回家後，我沒提半句，但他當然沒有忘記 (他只會忘記我的需要)，問我，要不要先去超市替老爸買煙仔和啤酒呢？我，雖然不是善男信女，但我總跟他說，若有一天他父母真的走投無路 *，連吃的錢都沒有的話，我們可以為他們提供基本食物及生活所需 (不說明只能提供基本，他媽是絕對會要求吃皇帝蝦的)，但現金，請免問。我明知那煙仔與啤酒其實是他媽的借錢藉口，於是溫柔的提示他，不如先去看看你爸是否真的已抽乾喝盡了他的存貨，若是真的，再去替他買，也不晚，若根本沒這回事，你的孝心就被人利用了。

到兩老家一看，煙仔啤酒存貨當然充足。我再次痴人說廢話，叮囑他進去後別吵架，老母要吵，你就跑吧。最後，還是吵了兩小回合，幸好在車裡等待的我沒有冷死。看著他跑回車上來的頹喪樣子，我說，不如去吃個雪糕吧？於是，我從來都不讓他吃的麥噹噹垃圾糖漿雪糕，便成了他今天晚上的甜點 *。

* 有苦自己知，尤其他的胃。今天晚上跟老母大吵後，他終於告訴我，其實戶口一掉進負數後，他每次去提款支付老母的 shopping ，胃部都會翻騰抗議，但他從未跟母親說過，現在反被母親指責他之前每天都在埋怨花費太多，但我知，他根本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 五十歐一星期，在德意志，其實已足夠兩個人一星期的日常開支，加上肥仔那陣子狀態差得食慾近乎零，實在吃不了多少；而水電，歐洲人冬天其實不怎麼洗澡，所以用不了多少水電。
* 走投無路，月入比肥仔多四成以上的兩老，絕大陪份時間都是執意自找無路之路去走，才會落得走投無路。
* 麥噹噹小姐還特地為他洒上加碼巧克力糖漿，大概因為肥仔看來很可憐，(差點)被惡妻禁吃美味的糖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