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警局報案,我們十一月十七日的第五站。之前一夜沒睡好,一早起來馬不停蹄的在兩個小城市之間奔走,還得打醒廿四分精神跟不同的人解釋情況 / 交涉,到達警局時已過中午,早午餐都還沒有著落,肚裡只有幾隻 Haribo 小熊在跳,所以踏進警局的一剎,我什麼也想不出來。
肥仔在警局保安嚴密的接待處略略交代過情況後,當值警員馬上說,我替你聯絡刑事科吧。啊,原來算刑事案件﹗我當下遲鈍的想。刑事科的辦公室於警局的三樓,電梯壞了,已跟我們奔走了一個早上的肥仔老爸,實在無力爬樓梯 (年初及年中他兩度搬進我們家後,幾乎每天都獨自從我們三樓的家走到街口的咖啡店去喝咖啡看書,我想大概是因為困在小單位內太久,欠缺運動,加上在浴室跌倒過,雙腿才會變得無力吧)。擾攘了好一會,刑事科女警才走下樓來替我們錄口供。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到警署去錄口供,女警非常友善,跟電視劇集的女警形像很貼近。我們有時爭著說話,Madam 也只一笑至知。我以為會像電視劇一樣,很快便完成,但大概因為肥仔在壓力下說故事的能力大打節扣, Madam 用了好些時間,才搞清事件裡的三個人物。到 Madam 搞清整件事的經過、將之寫下、給我們朗讀一遍後再讓肥仔及其老爸簽字,原來已下午三時多。
本來以為事情都辦好了,已累透的我們終於可以起行回家,但我,卻在 Madam 錄口供時想起另一份之前一夜找到的銀行信件,找出來細讀,才意識到可能還有另一筆未知的貸款。幾經轉折,路問了又問,才找到那所銀行的位置。帶著老人走進銀行-----我們當天的第六站,一坐下簡短的跟職員說明了來意,職員把我手上的信讀了讀,再打了兩個電話,之後緊張的對著聽筒說︰請不要批出該筆貸款,那很可能是宗詐騙案。。。我們聽著,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原來是另一筆五千歐的高利貸,利率有多高我忘了問 (用二百五歐的每月入息證明便可以借到五千歐,你說利率該有多高?),只知貸款雖然已獲批准,但還沒有過戶,因為銀行還沒收到老人的入息證明。
從那所銀行走出來已差不多四時,那一刻,儘管神經仍然繃著,但我終於覺得我們一整天沒有白費 ---- 起碼實實在在的阻止了一堆又一堆屎的出現。肥仔嚷著要去吃點什麼,我說,還有一小時便五時了,先到警局去告訴 Madam 這個新發現,再想想還有什麼必須做的,才去想吃的吧。要不過了今天,要幹什麼也只能靠電話及書信。
從早上十一時左右起,我們的手提電話已響過不停,都是小人渣打來的,我當然都沒有接,還可以跟他說什麼呢?難道要給他機會解釋以外公的名義借高利貸的原因嗎?回到警局去的途中,我們收到小人渣父親的短訊,說我們太過份了,如此摑他兒子一巴掌,他恨不得馬上抽我們一頓‥‥blablablah‥‥我想,這位父親真的認識了肥仔與他老爸廿多年嗎?怎可能認為肥仔會無原無故一聲不嚮便把老父帶走呢?
到了警局,當然已找不到那位不知名的 Madam 了。我們說我們有新發現啊,還收到說要抽我們的短訊,接待處的警員有點愛理不理的,把銀行文件影印了,之後叫我們把所有新發現、帶有恐嚇性的短訊和留言都留著,等警局再次聯絡我們時,再一次過交上便可以了。我心想,我這個新石器時代的手提電話,能存多少個短訊呢?那一剎,我的確為自己不願當現代人的固執而後悔 (但直到現在仍無意換電話,哈﹗)。
離開警局後,我們還去了當地的健保公司一趟,把老人的健保戶口搞清楚,並說明健保公司免費為他在北部的家提供的電動護理床,已不再需要了,因為我們當天晚上便會與老人回南部的家去,若護理床有任何損壞,都與我們無關,促他們盡快把床收回。這樣一去,我們才知道,原來老人的健保戶口仍在南部;而我們回到家後第二天,到市政廳替老人更改戶籍登記時,職員好奇一問︰住址兩星期前才更改,怎麼那麼快又更改了?我呆了一下,搞不懂職員的意思,回家後把搜回來的文件按時序整理好再細看一遍,才發現小人渣大概因為財務公司要求住址證明,才於十月底帶外公到市政廳去登記 (德意志規定搬遷後一星期內必須登記新住址,要不會被罰款)。(但當然,看到他老爸多日來沒洗臉而積在臉上的一塊又一塊像一毫硬幣一樣大一樣厚的死皮,我覺得沒有登記轉戶實在不算一回事。)
經過一整天的奔波,至五時多,天早已黑透,雨也下個不停,我們終於可以坐下來吃點什麼,但除了肥仔,我跟他老爸都沒有胃口 (所以他肥得有道理﹗),免強吃了點什麼,再跑到藥房買止痛藥及到超市去買點路上的吃喝,晚上七時,我們終於起行回家。回家的四百多公里路好漫長,我沒怎麼說話,反而是肥仔,一直情緒高漲,不停興奮的說要好好的讓這小人渣受一次教訓,又說明天就要把小人渣的所有罪證都寄給他父親與女友的家人,讓其父好好教訓他一頓,也讓其女友家人討厭他。我除了累,就只有失望,完全沒有因為肥仔所說的而興奮。
雖然跟這個孩子沒有任何血緣,七年來見面的日子也實在不算多,金錢上我也不過損失了五百歐 (當初借給肥仔老爸的),但‥‥怎麼說呢,就是一想到以往,原來這個孩子一直跟我說的什麼理想、學業,大概全都是謊話 (我是肥仔家裡唯一會關心他的學業與前途的人)。連很簡單的一個字都串錯,字也寫得奇醜的孩子,為什麼要一直告訴我他想當律師呢?對他而言,他的肥舅與外婆,大概都只是提款機兩台。昔日肥仔老母給他買的新手提電腦與電子遊戲機,一台又一台的「被偷」了。「被打劫」、「被什麼公司亂收費」、「丟了提款卡」(銀包電話卻沒丟) 等怪事,這兩三年不斷發生在他身上,每次都是緊急要錢,每次肥仔或他老母都飛撲把錢送上。我這個舅母,總覺得不可思議,但都沒說半句 (也因為都不是什麼大數目,所以我也不好多說),直到今年年初,此等荒謬的事實在發生得太密了,我一時衝口而出的一句︰又急要錢了?之後再與肥仔分析,十八歲的人,說大不大,但也不再是小孩了,怎可能如此失魂?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失魂魚啊,這種所謂的「衰運」,我們從來都沒有從好友 U 的十七歲女兒或鄰居樂媽媽的十九歲女兒身上聽過,怎麼總是發生在他身上?
一件又一件的往事,一段又一段的舊話,在車窗前閃過,還有一小時便回到家,我才發現電話裡來了新的短訊,又是小人渣的父親,問我們是否沒膽跟他通電話說個明白。我這種女子,可以很友善,可以一聲不響,但罵起人來也可以字字到肉不留半點情面。一讀他的短訊便知他來意不善,我想回罵,但肥仔卻說想跟這位前姐夫保持友好關係,叫我不要寫得無禮,我當然有點不服氣,但也照肥仔意思回話道︰我別無選擇,你等我明天寄給你的證據吧,數字是不會撒謊的,謹致問候,肥仔。肥仔以為人家會說,好,我等你,但這個只有臭脾氣而明顯沒多少腦袋的父親,再轉來的短訊,一個比一個過份,到第三、四個短訊,已叫肥仔把郵資省下,乾脆把所謂的證據塞到他自己的屁股裡。第五、六、七、八個短訊,難聽得我實在不想在此重複。本來客客氣氣的肥仔,到後來也不再客氣了,但罵人的髒話還是堅持不說 (都算白紙黑字嘛,這種痛腳最好不要留給別人利用),只說明不跟他直接通話因為明知他只會破口大罵,以他的脾氣,有意義的對話 (an intelligent conversation) 在此刻是完全沒法進行的 (沒腦的父親當然抓著這個「智慧」問題再加以辱罵我們啦),我們還簡短的說明他的兒子差點讓其外公損失近兩萬歐羅 (這是我們的粗略估計),並祝他老來要身體健康,要不很難說他兒子會怎樣待他。
十一時終於回到家裡,回了最後幾個臭罵的短訊,也聽過小人渣在日間留在我們家的電話錄音機的留言後 *,我把肥仔老爸的床舖弄好,讓他睡了,我們決定到麥噹噹去吃點什麼 (其實我們都越來越不愛吃麥噹噹),順道透透氣。再回到家裡,已是凌晨一時,我無聊的去看看信箱 (儘管星期一的信件土耳其鄰居早已替我們收了),竟發現一張小字條,一看那火星文,便知是肥仔老母寫的,我問,又怎麼了?原來小人渣這三個月來沒有按照協定按時把肥仔爸的部份退休金,轉給肥仔老母,肥仔老母連交房租和買食物的錢都不夠,要到鄰居家裡借錢與討食物。肥仔說到那裡,雙眼已微微的濕起來,問我︰你會介意我拿點錢去救救我媽嗎?我一直都說,若有一天他們兩老連吃都沒有的話,我絕對會讓他們有起碼的溫飽,雖然我不贊成送錢,但肥仔說錢會由他出 (他最近努力的儲了一丁點),我當然沒有反對權啦。於是,凌晨一時,我們的最後一站,便是到他老母家,送錢去。
肥仔把事情簡單的告訴了他媽,都說慈母多敗兒,他的老慈母聽過後竟然懇求肥仔,不要去報案,報案的話她的寶貝外孫可能會前途盡失的了。所以報警這回事,我們對肥仔老母與小人渣父親,都守口如瓶。到他們得知我們報了案,已是一個月後 (上星期) 的事,第一個來電臭罵我們的人,竟然是小人渣的後母。這個,是我和肥仔都萬萬沒有想到的,因為這位德意志中年女人,之前一直都在說小人渣的不是,把小人渣趕出家門的也是她。在肥仔老爸決定跟小人渣同住後,也是這位後母跟肥仔說︰我相信這個孩子什麼也有幹得出來。
那天肥仔看到這位後母的來電,拿起聽筒後還未來得及感謝她先前的善意提醒,便聽到那邊傳來極刺耳的尖叫︰你-----竟-----敢-----去-----報-----警-----﹗之後幾分鐘跟肥仔的對罵,其實毫無意義,所以肥仔最後把自己的話喊完,罵了她一聲瘋母牛,便掛了。事後她大概氣仍未下,再傳來短訊,道︰我的女兒已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你想你的妻子也知道嗎? (對,說的就是我﹗) 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是何許人也﹗說得如此隱悔,跟肥仔有關但我卻不知道,而讓我知道又會令肥仔感到壓力的,還有什麼呢?當然就是肥仔出軌啦。但我,就像其他很有自信的妻子一樣,覺得我懂自己的男人,他心裡、腦裡、褲襠裡長了條怎麼樣的蟲,我都覺得自己非常清楚,所以我毫無保留地相信他,也因此,完全沒有理會那個短訊,但當然,我也跟肥仔說清我的底線,若有一天我發現他超越了我的底線,我是會頭也不回的離開的。
一邊寫著一邊回想起那個女人聽筒裡的尖叫聲,天啊,我的肚子又開始扭曲了。這場好戲,其實才剛開始,我在開場後的一星期,壓力大得不停的肚瀉。以前公開考試前我的肚子也會如此反應,但就那麼輕輕的一瀉、抗議一下便了事。從北部回來後的幾星期,仍有很多我們從未處理過的東西要處理 (如跟財務公司的詐騙部交涉),所有相關的文件與資料都由我整理 (因為肥仔完全不懂整理文件);信件也幾乎都由我起草 (德意志人幹什麼都要親身或白紙黑字加掛號甚至雙掛號才算數);什麼時候去哪裡 / 致電誰 / 處理什麼,也是由我作主,因為肥仔壓力大得把辦妥的第二天都忘了,很多時在我喝止他之前就像無頭蒼蠅一樣亂忙亂飛一通;家裡突然又多了個老人,老人睡不了地板 (就算有 25 cm 厚的床墊也睡不了),所以我們得替他買一張床 (已是今年第二張了,先前一張在他搬回家後給我賣掉了);而我,見大家都筋疲力盡了,肥仔老爸也那麼久沒有好好吃過像樣的飯,所以晚餐都弄得特別用心,為大家打打氣;家務,當然只會更多而不會減少啦 (﹗)。到後來,肥仔壓力大得連簡單的把整件事向相關人員說說也做不到,一開口就只有一團糟,於是,平日我絕對不會碰的德語電話對話,有時都由我擔起,而在電話旁「監督」與提點,就更變成必然了。
就這樣,首個星期,我起碼瀉掉了 1.5 公斤。第二、三個星期,肥仔壓力仍很大 (他只要不能過著悠閒的生活就會感到壓力‥‥真是天生的退休人士 ~_~" );我試著去調整自己的壓力,瀉止了,但心情,卻仍每況愈下。他不明白我為何總是整天黑著面,但我,其實只是太專注、太累、也完全沒任何心情去笑,並非發他的脾氣或故意去挑剔他。為著那麼一點誤會,我們在他老爸面前大吵了兩次。他爸,明知是肥仔誤會了我,在兒子氣沖沖的離家後跟我說,他知道我沒有錯,他親眼看著我一整天都在理他的文件,還主動說在肥仔回來後會跟肥仔聊聊,但最後,他卻半句什麼也沒說,繼續任由兒子兇我。這,當然讓我非常失望。我這個家的大門,今年為他大開了三次。我們的私人空間都沒了,晚上大家大笑大唱的時段,現在也沒了,他九時半最晚十時便去睡,床就在我們客廳的一端,我們連看電視也只可以輪流戴上耳筒看。現在要他在兒子向我怒吼之時,說一兩個字的公道說話,也做不到?兒子大聲點跟他說話時,他卻有膽把兒子叫停,為我,就為難得要命。我其實對他實在沒有多少期望,但最後的這丁點憐憫與耐性,也慢慢的煙消雲散了 (唉‥‥)。這,我也對肥仔說得明白,這一切,都只是為了他,若有一天他對我不忠,那,我們就各走各路好了。
這場大龍鳳,聽朋友說,可以拖上兩、三、甚至四年,也就是說,就是律政司決定作出刑事起訴,到我們在法庭上對質,也可能是數年後的事。數年後老人變成什麼樣,還能否在庭上作供,絕對是未知之數。而我們的婚姻與精神健康,在這案子的壓力和蠻不講理的對家面前,能否安然無恙,當然也很難說。我們的共同底線倒是有的︰我們都要健康、快樂地生活,若有一天案子讓肥仔或我精神上無法再承受下去,或對我們做成人身安全,我們必定會撤,什麼高利貸什麼合約,就由老人自己去承擔好了。我們,盡力為他提供一個舒心的家,一個我們過去六年因為他與他的老妻而失去的安寧之家,實在已算人志義盡了。
* 他留言告訴我們,因為我們一聲不啍便把他的外公及所有東西都打包強行帶走,所以他會到 XX 銀行 (財務公司) 去把錢都拿出來花掉,再讓我們還。第二個留言裡,他卻又說那四千五歐的貸款,其實只是 Vorschuss (像跟老闆借糧一樣 ---- 但為什麼財務公司會成了他外公的「老闆」「借糧」給他外公,這大概不用再給機會他去解釋了吧﹗)。他還透過 Whatsapp 跟他的兒時好友-----即我們的好友 U 的女兒----說,我們在他家偷了很多錢。這些,我們當然都會好好的保留著,讓警方日後慢慢看慢慢聽。
oh holly... i hope this type of crap can end soon... the last time we talked it was 3+ years ago, and life hasn't been treating you better. anyway, hope you enjoy the holiday somehow.
ReplyDelete是六年半的煩事,一件接一件,都是源自同一個家庭,唉~~~~~~ 真的不明白老天為何這樣對我‥‥可能要我變成 Super 阿 Q 才肯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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