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October 31, 2012

為自己正名

出生三十八年零八個月後才發現自己出生證明上的名字串錯了,我想,世間沒多少個這樣的個案,而肥仔,卻是絕無僅有的幸運兒。

若換了是我,一定會一笑置知。反正已錯了近四十年,再錯下去又如何?但他,卻執意要更正,因為那不僅是一紙證明,那,是他。的。名。字。﹗

於是,兩個多星期於三個政府部門之間來來回回的遊走,起初我還尚算認真的對待 (當然同時也勸他放棄),但最終,我只能笑了。

必須打交道的頭號部門是凱爾市戶籍登記處,亦即肥仔的出生地。人家說,您本人並非德意志國民,亦已不在該市居住,所以請過主,到現居地的戶籍登記處辦理吧﹗

於是,他自個兒 (因為我仍在香江) 跑到格根流的戶籍登記處問,那兒的老先生說,對不起,您的出生地是凱爾市,那是凱爾市的工作,我們管不了﹗

就這樣,來來回回的,盡責的愛爾蘭領事館也來電說,這是德意志當局的事情,他們最多只能替肥仔寫封什麼信,為國民在德意志的改名程序開綠燈 (但那封信該怎麼寫,他們卻毫無頭緒)。最終,不知怎的,老先生竟又說,只要肥仔能得到愛爾蘭領事館發出的名字更改許可 (還要付加認證蓋章,即 apostille),凱爾市的登記處是可以替他辦理的。

以為這回好辦了,只要拿到愛爾蘭領事館發出並認證的許可,再給德意志政府付一百歐,便能為自己正名。

沒想到我們再致電凱爾市的登記處時,人家卻說辦不到,還大聲的告訴我們,名字本身不是一個錯誤,所以改不了﹗想再去問格根流的老先生,人家卻放假去了。我們以為,問誰都一樣,沒想到老先生的同事卻說,程序上根本不可能做到。一來,德意志政府沒權替非國民辦理名字更改申請。二來,就算是德意志國民 / 拿到愛爾蘭館事館的許可,更改名字也必須有充份理由,而肥仔的理由 (即他的出生證明上的名字串錯了),很明顯,並不充分,因為出生證明的申請書上,肥仔的父 / 母明明清楚寫上 "Philiph" 而非 Philipp (沒想到政府連這樣的文件也保存著﹗),而他的父 / 母,也在正式的出生證明上簽了字以示同意,這,本身沒可能是一個錯誤,所以申請不會受理。聽著登記處官員這樣有條有理的解釋,我又忍不住笑了,人家見我覺得好笑,當然又加了一句︰您該回家問問您的爸爸,為何當年把名字寫成這樣﹗(我當然更大笑起來﹗)

肥仔以為,等老先生回來,或許還是能辦到的,於是先致電愛爾蘭領事館,要求拿個付有認證蓋章的名字更改許可。寫封什麼信當然容易,但要拿個認證蓋章,看來是件大事情,所以領事館的職員來來回回的解釋說這樣的文件他們發不出,於是,最關鍵的大門最終被關上了,而肥仔的出生證明,從今以後,只能成為一張見不了光的廢紙﹗

(回想起來,要是當年我沒主動要求在香江登記結婚,或許,我們根本不能成婚 ---- 因為在德意志結婚,雙方必須出示出生證明。而我,也不用流落異鄉﹗)

Thursday, October 25, 2012

雲遊四海

人去了,原來,並不是一切都成過去。生前的,身後的,想讓人知或不想讓人見的,都會突然無選擇地變得一目了然,於人前。若人死後靈魂仍在,看著家人把自己埋藏多年的秘密、與不想告人的一面,都從遺物中一一翻出來,那一刻,他會想什麼?

雖然人已離去,雖然在喪禮上看到他冷冰冰的身軀與面容,但感覺一點也不真實。我仍覺得,他仍在,仍在世界的某處遊玩著。我,其實是個極不孝的女兒,從不致電回家,但這習慣,與實際的距離,卻讓我能相對平靜的接受這個現實。

死亡,在我,從來都是人生必經的階段,一點也不可怕。一個人去了,我相信,痛苦與疾病都會隨之消失。剩下的,是無憂的心,與無重的靈。世界,於是也變得無邊無際。

但願,現實的確如此,而他,早已拋開俗世的煩瑣,雲遊四海。

Friday, October 05, 2012

小悉妮

寫了好幾篇,都是七零八落。我無心寫,所以也無意發。但這篇,我執意的要自己發,因為我實在喜歡這孩子,以及她的父母。

這位小悉妮,其實認識自面書。我很少追蹤別人的面書 (除了小馬田),但她的,我每天都會去看看。孩子的父當母職,母卻當父職,即爸爸在家照料起居,媽媽每天朝九晚六,成為家中的經擠支柱。這,想起來,要是肥仔沒病的話,本來也會是我們的生活模式。如此的性別角色大反轉,一看便讓我感興趣。

七十年代出生的我,的確跟八十年代的他們有一段距離。我二十六七歲時,根本沒想過要孩子 (三十有四的我,在顧慮肥仔的病之餘,有時也會懷疑自己當母親的能力)。小悉妮的父母,卻如此欣然的接受孩子的到來,並幸福的生活著 (希望不只是我單方面的幻想吧﹗),我其實不知有多羨慕,但我欠的,就是那麼一點驚人的勇氣。

歲半的孩子,跟著爸爸到歐洲兩個月,媽媽繼續在港上班,等待假期的來臨,在父女倆最後一星期的歐洲之旅中會合。我在面書上「跟」了兩父女一星期,真的搞不懂兩父女倆要到哪去,心血來潮,給他們寫了個短訊,說我們家裡有個床舖,有興趣無任歡迎啊﹗緣,就這樣,結上了。

原來,別人眼中摸不著頭腦的路線,其實是小悉妮父親讓小悉妮踏踏歐洲草地 (要知香港的草是嚴禁踐踏的﹗) 與親親歐洲人情的路線圖,當然還要讓她看看天有多高鳥有多肥樹有多壯足球有多勁 (悉妮爸是個十足十的球迷)。於是東南西北的來回遊走,兩個月下來,小悉妮大概以陌生為平常,於是,第一眼在 Stuttgart 火車站見到我,晚上十時四十多分,小人兒雖然累,但不消三數分鐘,便開始的的嘟嘟的跟我說起話來,可愛得我好想親她一下。

這一家三口,可惜只在我家待了一日一夜。他們離去後一星期我們仍談論著他們,悉妮怎麼怎麼樣、悉妮媽爸又怎麼怎麼樣。我們,尤其我,在他們到來前其實為著家裡的清潔工作有點後悔,因為我在死線與駕駛課的逼迫下,真的有點透不過氣,他們來前我們說過,以後都不要這樣了。但他們來了後,我們都說,以後再有這種機會,要好好把握。

我爸總說,生孩子沒什麼難,生了出來找個人帶便是了。但我,一直不想生,因為怕自己仍未能當個完美的母親、好好的教育孩子,但這年青的一家三口,讓我真心的覺得,其實當父母不需太多準備,只要有愛、時間,與開闊的心,其他的,其實是一段父母與孩子的共同經歷,大家邊走邊學,沒什麼太沉重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