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December 31, 2011

Dark chocolate for 2012

二零一一年的最後一天,清晨六時半,天還沒光,我,如常的仍清醒著。剛洗完澡,並吞下了好幾方格的黑巧克力*。昨天,本來想忙裡偷點閒,約好老友 C 一起遠足,但最後因我的昏睡臨時無奈取消,同日 B 家裡的晚飯邀請,也因緊湊的稿子而一早取消了。我以為,面對四天四死線的我,會天昏地暗的一直打打打打打,但心散症發作,人自日落起床後一直沉在沙發裡,嘗試更了一次衣出門去,但照照鏡子,又決定換回睡衣,繼續當沙發薯。

好幾天都一個人過,偶有朋友來電,亂七八糟的說一堆,之後又繼續閉門作薯。我其實很忙,忙著我的半斤四兩,忙著上網看東看西,忙著讓自己沈澱點什麼,像電腦負荷過了,磁碟要重組一樣,難以理解的自我調整過程,目的是希望自己輕一點暢一點。

我心裡一直走不出的一點,有關我跟他的一點又一點,一直讓我好累好沮喪。心裡一直在搜索,搜索著記憶中塵封的人和事。那位年青貌美的永恩媽,當年大概三十不到吧?從太太的身份經過青瘀的臉而變回小姐,還在上小學的孩子仍快樂的向人家數說著家裡的心愛玩具,當年的永恩媽,在我們一群孩子面前,總掛著微笑,總是那麼幽雅溫柔。還有那位安靜的佩然同學,毫無先兆的,在課堂裡一陣抽搐,便倒下了。中四 (?) 的她,從昏迷中醒過來後,大概花上一整年的時間吧?在大口環冷冰冰的療養院裡,從新學習說話走路執筆,真正的一步一艱辛。這陣子我總想著她,或許是偶然,又或是天意,前天晚上我竟在人海裡遇見她,遠遠的看了她好一會,依然蒼白瘦削的她,穿著鮮明的粉紅色裙子,走路依然像當年病癒後一樣一拐一拐的,臉上依然掛著當年病癒復課的燦爛笑容。

不幸的事其實每天都在我們身邊上演,很多人其實也只是默默的承受著,大概只是我一直沒有在意,或是太在意自己的一點點,把自己的點點,放得太大,才讓自己過得那麼苦。這陣子的糊思與亂想,總讓我想,其實比起很多人,我們,的確不算什麼。

我跟他,在過去的好一陣子裡,都像快要淪陷似的,我以為自己不過是在死守著我們最後的一點,儘管明知無望。那天偶然的讀到這一篇,裡頭說的竟跟我的一點糊思亂想不謀而合。

苦思仍想不出個所以然時,我曾試著從結果想起︰放棄我們,回到過去的生活,讓一切重新開始,不是很好嗎?但若不幸的事再次降臨,我又該如何呢?再次放下再次重新開始?還是像小孩一樣,說聲我不玩了再一躍而下?我其實沒有那樣的勇氣,也不想如此。

脾氣壞極的我,在千千萬萬的人海中遇上並愛上善良卻不能再快樂的他,無論是命還是巧合,或許,我也該盡力去面對。面對的不只他的病及隨之而來的生活,其實還有我自己,我的臭脾氣與怨氣、我的負能量、我的無力感。當他終於努力學著獨自面對他可怕的每一天時,我,又能否變得更積極、正面的跟他一起面對每一天的起跌呢?

其實直至今天,我仍深信,要是他沒有病,我們會很快樂。那即是說,人其實是選對了,對吧?當然,他有很多地方都是我不認同的,他太孝順、太仁慈、維護家人到了盲目的地步,但我,其實也太不孝順、太苛刻。命,非我們所能選,但如何去活這命,我,起碼我,還是有 say 的。既然如此,無論是天意弄人或是什麼也好,當天真心許下天晴天陰仍雙伴左右的承諾,只要我仍好好的,我的確不該輕言放棄,因為放棄了,我怕自己真的不能再面對自己。

二零一二,對自己好一點,也要學習謙卑。

* 這黑巧克力,其實是能幹的中國太太,在我上次出走時,塞進我手裡的。臨行前那天,她其實要給我塞錢,說路上總用得著,我硬說不要,她竟又帶著小女兒,跑到店裡,給我買了兩包上好的黑巧克力。或許這下子的正能量,就是因為我吞下了生平從未吃過那麼多的黑巧克力所致。

Saturday, December 17, 2011

細細碎碎

和暖的十二月,因為回到既熟悉又陌生的我城。

回來兩星期了,在外頭才吃了五、六次,其餘時間,基本都窩在河旁朋友的家裡。因為連跑兩步到菜市場去買點好吃的也懶,於是,也免了生火之煩,用小時候週末在家的兒童煮食方法,熱水泡麵,在解決死線的同時,解決吃的問題。

今天,我終於發現我的皮膚在抗議,於是,到郵局寄掉一點東西後,便打起精神往菜市場去,買了點久違的菜心白菜與絲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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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其實是為了家裡的事,只是碰巧我又再需要透透氣。老友你說這不是辦法,其實我也知道。所以回來後,一有空我便想,什麼才是辦法呢?想不到辦法,大概因為我根本不肯定真正問題在哪。問心,需要時候與耐性,兩者我都感覺缺。或許,這就是真正的問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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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城,其實已沒有家的覺感了。回來,的確能讓自己暫時抽離,但,我的確不再習慣,更遑論喜歡這遍所謂的繁華。不習慣,可能是因為我在此城早已沒有自己的家,也可能只是因為在深山呆得太久。但看著好些讓我費解甚至懊惱的生活小節、兇湧的人潮、比天高的物價,跟我荷包微薄的四兩,我突然覺得,其實我該慶幸,命運把我帶到德意志去,又或是,我該停止埋怨德意志的爛,並好好把握德意志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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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段透氣時期,我仍間斷的給德意志的他發電話。起初,話筒兩端都有點死靜,因為他仍在害他的怕,而我,仍在厭他害的怕。我是個極不喜歡打電話的人,但電話接通了,又不喜歡死靜,於是一開始便例行公事的問他這陣子千變萬化但仍搞不好的藥物,他說 (又一) 新醫生把他的舊藥份量增至先前的三倍,我聽了心裡一跳,不敢作半聲,還好他說,第二天真的好起來了。但當然,對於第三、四、五、六‥‥天,我照常不敢也不會抱太大的期望。

好久沒有一點讓我們一起笑的話題,那天晚上跟他說我跟老友聊的一點點趣事,大家哈哈哈了好久,有點像時光倒流,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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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裡的他問,為何不給老人說出我們真實的近況呢?這個儒極了的孝子,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的呢??我試著耐心的跟他解釋,人走到了自己的盡頭,你會想知道自己的兒女過得好還是不好?所以,我都只說德意志有多好,醫療福利什麼都像天堂的完美,苦盡甘慢慢的來,我有高尚的半斤四兩,我的男人,當然也相安無事,開始過著幸福美滿的提早退休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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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七年十月一日寫過這句︰「但其實我並不需要什麼偉大的奇蹟,只要上蒼能讓我們盡快再次快快樂樂的一起生活,我便心滿意足了。」 我想,我一直未有逃跑,除了因為我真心喜歡我們德意志的家,更因為我仍抱著這樣的一個傻願。

或許除了上蒼,我也該努力一點,努力的改變自己的臭脾氣,努力的學著仁慈和善謙卑與包容,為他從谷底回升的一天作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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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還有我的半斤四兩,經過連連的每週三四千條洗禮後,我竟然開始投入那齣仿佛沒有盡頭的寶島劇﹗好恐怖耶﹗

Saturday, December 03, 2011

So unfair...

有時候,我以為我在保護他和我,在他的家人面前。但原來,他跟本不需要我的保護,反而,錯的又是我。在他家人面前,錯的總是我。

愛,墜落到另一種低點,因為病因為累因為心灰,已無力再憤怒,只想哭,只覺無力,我們倆。

他一方面說,你回去重新開始你的美好生活吧,我什麼也沒有了,也愛不了你,再這樣下去,只會苦了你。但另一方面又說,你早去早回,我需要你啊。其實我自知,我已無力承受他的病,但我,還是捨不得,捨不得丟下這個我愛的男人獨自受苦、捨不得丟下我們辛辛苦苦用雙手一起建立的家。

現在唯一剩下的,就是那麼一丁點的希望,那麼一丁點而已。這些天我總自覺與不自覺的安慰著自己,若他當初沒病,我們一定會過得很好。我其實仍很傻的希望明年會更好,他,跟我,一起做飯散步餵鴨露營野餐烤餅旅行,享受那些平常人不用特別去感恩也會得到的一點點。

他總說 this is unfair,我總說 life is never fair。但最近,我也開始想, this is so damn unfair!

星期天,又再出發了,回到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歸期未明。